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重生78,開局被女知青退婚

第1371章衛農吾愛,丁香絕筆!

  四月的春風在草地上蹒跚。

  傷心的人們站滿了整個山坡。

  龐衛農将丁香從輪椅上抱起,用盡了一生最後對女子的所有溫柔,将她輕輕摟在懷裡,小心翼翼的坐在山坡上,折斷了一隻丁香花,别在她尚有餘溫的發間,疼憐的将她抱緊,讓下巴貼在她的額上。

  迎着朝陽,她無聲,他亦無聲。

  最悲痛的傷心是無痕的,是麻木的,是情緒來臨時的不知所措,是洶湧到喉嚨裡的情愫無法訴說。

  他沒有落淚,可這天地,卻寫盡了他的哀傷。

  李向南望着他的背影,仰頭将腦袋朝向天空,默默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在他臉上逡巡出江河。

  身後,丁父丁母龐父龐母哀痛軟在地上,被身旁的同伴們紛紛挽起,低嚎聲便如沒有目的地的風一般,将整個山坡淹沒了。

  宋怡林楚喬丁雨秋桂景明章菊付曼琳,以及那些知青女同志,院裡的醫生護士,無不淚灑當場。

  醫院裡但凡能夠望見這處山坡的窗戶,此刻全都站滿了人,他們也都在掩面哭泣。

  “準備好了!”

  一聲提醒将李向南的悲傷再次打碎。

  他回過頭,肩頭已經被眼眶通紅的王德發按住。

  扭頭看向醫院的院子裡,那裡停了兩樣東西。

  一輛是殡儀館的靈車。

  一個架了棺材的移動床。

  棺材是這兩日李向南讓德發去準備的,可他自己也沒料到,死亡來的竟如此迅猛。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可真到了送丁香的這一刻,李向南還是不可抑制的心疼起來。

  “小李,還有事情做!”王德發将按在他肩頭的手掌又按了按。

  他好像已經在提前适應死亡的節奏,表現的比李向南更加超脫。

  “知道!稍微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吧!”李向南掏出煙狠狠的抽完一根,邁步走過去,在龐衛農身邊坐下。

  龐衛農沒有說話,就隻是看着遠方,像是一尊雕塑。

  “衛農,昨晚丁香寫了封信,她讓我在她離去後交給你!”

  李向南從兜裡翻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封,伸在空中。

  沒有聲響,也沒有動作。

  龐衛農怔怔的看着遠方,看着河水,看着天邊,看着風,看着人間,不說話。

  “衛農!”李向南又喊了一聲。

  龐衛農扭過頭,視線這才落在對方的手裡。

  “丁香的信!給你的!”李向南擡了擡手。

  龐衛農伸出左手接過去,摩挲在指腹下片刻,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

  “衛農吾愛:

  答應我,堅強些,别哭。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走了。

  我這些日子越來越不舒服,我有預兆。

  鋼筆尖在紙上洇出個黑洞,像極了我們沒來得及填滿的未來。消毒水嗆得喉嚨發苦,可一想到你要哭,我又舍不得閉眼。

  說好等你接我去看天山腳下不一般的丁香花,說好一起去看伊河,說好做你蘋果園的主人,說好等丁香花開滿山坡……可我這破身子,等不到啦。

  昨夜咳出血的時候,我忽然想起在李家村時你總愛去向南家。你領口别着歪紅紙,活像隻臊眉耷眼的大公雞,卻把朱阿姨偷偷給你的煮雞蛋又轉道塞給我,騙我說你從不愛吃雞蛋。

  衛農啊,我聽說朱阿姨随向南在燕京生活,一直想去見一見她,可我生病了要死了,我怕她難過,就不敢去,你一定要替我謝謝她那幾年對我的照顧,沒有她,我嫁不了你的。

  衛農啊,你不要難過,否則就辜負了我們兩共同認識的那些親朋、好友。

  衛農啊,鋼筆裡最後幾滴墨,寫不盡我胸口這團火。别哭,你一哭,我就走不安生。

  衛農啊,替我多聞聞丁香花,替我照顧好我們的爸媽,替我好好活着。

  這次又是我先走,你别哭啊。

  丁香絕筆

  1980年春”

  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完了整封信,龐衛農的臉上、胸上,不知不覺間已經全是淚水。

  洶湧的情緒到了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瘋狂的頂開了他的喉嚨,在山坡上肆意的宣洩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丁香,我的愛人……嗚嗚嗚……”

  哀傷如跗骨之蛆一般從他所在之地蔓延,又一次在山坡間爬滿所有人的内心。

  哭聲在風中嗚咽,似乎連山坡上的丁香花都被他們感動,被風吹起浮浮沉沉後,落在不少人的肩頭,像是丁香的右手,在衆人臉上輕撫,在她離去之後慰藉着人們的心靈。

  “衛農,走吧,他們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向南伸手按住已經沒有了眼淚的龐衛農。

  對方擡起頭看了一眼醫院的方向,而後将那封絕筆信小心翼翼的折好,放進最貼近心口的口袋,随後抱起丁香,沿着蜿蜒的小路,亦步亦趨的走向醫院。

  三天後,丁香的遺體在燕京殡儀館火化,葬在通縣丁家溝的後山上。

  在徐佳欣專題報道了這場曠世傳奇的特殊婚禮後,很多燕京和周邊的人士專程從各地趕來,在丁香下葬時送她一程。

  灰蒙蒙的天壓着後山,似乎連老天爺都為丁香的香消玉殒而感到不公,紙錢打着旋兒粘在送葬人的衣襟上。

  穿藏藍工裝的紡織廠姐妹挎着竹籃,籃底還沾着棉絮,丁香生前最愛的紫紗巾在風裡撲簌,像隻折翅的蝶。

  胡同口修鞋的老張頭佝偻着背擠進來,篾刀上還挂着半片磨破的鞋底。

  他顫巍巍掏出用作業本紙包的千層底放在墳頭。

  學校的老師學生們,各個手裡都是小隻的白色丁香花,他們将它輕輕擱在棺木上。

  當棺木觸到墓穴底的瞬間,不知誰喉嚨裡滾出破音:"你說你最愛丁香花……"

  像是火星濺進油鍋,嗚咽聲炸成片。

  穿深色外套的知青姑娘們捂着臉蹲下,指縫間漏出的哭腔和着調子;拄拐杖的老教師用棍子敲地打拍子,淚珠把羊絨圍巾洇成深褐色。

  龐衛農突然踉跄着撲到墓碑前,十指深深摳進土裡。

  他聞到泥土裡混着丁香常用的雪花膏味,看到棺木縫隙間卡着片白花瓣,喉嚨裡淤了二十年的血氣突然翻湧,他張口嘶吼:"那墳前開滿鮮花,是你多麼渴望的美啊!"

  歌聲撞在墓園石牆上彈回來,裹着風聲變成千萬人的合唱。

  幾天前在電視裡播放的背景音樂聲,仿佛一夜之間,整個中華大地都學會了。

  “你看那滿山遍野,你還覺得孤單嗎?你聽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愛的歌謠啊!塵世間多少繁蕪,從此不必再牽挂……”

  漫山野丁香突然簌簌搖擺,仿佛千萬個她在風中應和,把哭聲都淹沒在紫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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