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布衣侯府。
寒光飛舞，李子夜月下習武，已近一個時辰。
房間前，南兒坐在石階上，雙手托着下巴，無聊地看着眼前壞人練武。
剛來侯府，南兒和所有人都不熟，唯有和她眼中的這個壞人，還算熟悉，能聊上那麼幾句。
又半刻鐘後，夜下，一道道流光合而為一，化為一柄精鋼鐵扇飛回。
李子夜揮手收起鐵扇，看到石階上的小丫頭，邁步上前，神色溫和道，“怎麼不睡覺？
”
“睡不着。
”
南兒拖着下巴，應道。
“小孩子要多睡覺，才能長個子。
”李子夜在一旁坐下，說道。
“壞人，我那些族叔，會死嗎？
”
南兒看向一旁的仇人，問道。
“說不好。
”
李子夜輕歎道，“身為俘虜，他們的生死，全看漠北八部和大商朝廷談判的結果。
”
南兒聞言，面露傷感之色。
“南兒，明天，我帶你出去轉一轉。
”
李子夜看到小丫頭情緒不高，轉過話題，說道，“你不是好奇中原的風土民情嗎，明天朝會回來後，我便帶你四處走走。
”
“他們不會抓我嗎？
”南兒擡起頭，問道。
“不會。
”
李子夜搖頭道，“你是我抓來的，甚至，漠北八部那些王室成員，全都我抓來的，我留誰，沒人敢說什麼，有本事，他們可以自己去抓。
”
“為什麼？
”
南兒不解地問道，“你為何不把我交給大商朝廷？
”
“因為你還小，不該承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
李子夜伸手揉了揉身邊小丫頭的頭發，微笑道，“我抓你，是為了增加大商和漠北八部談判的籌碼，但是，我們之間并無私仇，我既将你帶到中原，那我也有責任護你周全，一旦大商和漠北八部談判成功，我便派人送去回去。
”
“不太明白。
”
南兒聽得似懂非懂，應道。
“以後你會明白的。
”
李子夜回答道，“大多時候，這世間并沒有絕對的誰是誰非，就比如漠北八部南下，是因為漠北已逐漸不适合人族生存，事出有因，令人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我們大商之人，絕不會坐視自己的疆土被漠北八部占領，所以，戰争，不可避免。
”
說到這裡，李子夜語氣一頓，看着天上的月亮，神色平和道，“我抓你們，道理也差不多，非是什麼光彩的手段，卻不得不為。
”
“若是大商和漠北八部談判失敗呢？
”
南兒看着身邊仇人，詢問道，“我和我那些族叔，都會死嗎？
”
李子夜聞言，沉默下來，片刻後，再次搖了搖頭，應道，“你不會。
”
“為什麼？
”南兒再次問道。
小孩子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刨根問底，好奇心勝過一切。
“因為。
”
李子夜猶豫了一下，回答道，“你是漠北和大商之戰，最後的底線。
”
“不懂。
”
南兒一臉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
”
“沒什麼意思，不說了，快回屋休息。
”
李子夜起身将身旁的小丫頭拉起，說道，“好好睡覺，明天帶你出去玩。
”
“噢。
”
南兒應了一聲，聽話地回了自己房間。
李子夜看着小丫頭回房，也邁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們是人，不是野獸。
人，應有良知，這便是底線！
殺俘虜，甚至還是剛滿十歲的孩童，已嚴重超出了戰争的界限。
一夜漸過。
天将亮。
李子夜在俞青玄的服侍下穿上朝服，離開府邸，乘坐馬車朝着皇宮趕去。
奉天殿前，文武百官早已到齊，彼此間，低頭暗語，議論着什麼。
不多時，李子夜邁步走來，衆人矚目，紛紛上前問候，風頭無兩。
新封之侯，戰功赫赫，不到一年的時間，竟是已有封王的可能。
都說亂世出英雄，但是，如布衣侯這般宛如彗星一般突然出現，鋒芒畢露的年輕人，還是給了滿朝文武很大的震撼。
時辰至，文武入殿，隊列整齊，神态恭敬。
百官入殿不久，内侍尖銳的聲音中，商皇邁步走至。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行禮，俯首稱臣。
“平身。
”
商皇看着下方的百官，平靜道。
“謝陛下。
”
文武起身，低着頭，以示恭敬。
“陛下，布衣侯北上征戰，殺敵三萬八，俘虜漠北王室成員近五百之衆，同時，還牽制了澹台天女和其手下的三萬鐵騎，間接助忠武王和十一皇子從韶關城突圍，如此戰功，當封武王！
”
有識時務的臣子，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再提李子夜封王之事，到了今日，很多人相信，布衣侯封王已是闆上釘釘的事情，唯一的變數，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武王之位有缺，布衣侯的戰功又是所有武将中最為顯赫的，封王，名正言順。
當然，也有臣子不這麼想。
大商朝立國千年，貴族制度根深蒂固，布衣侯封已然讓很多人不滿，如今，不到一年的時間，竟還要更進一步，封武侯之位，一些出身貴族的朝臣對此十分抗拒。
“陛下。
”
果然，當李子夜封王之事被再次提起時，便有朝臣出來反對。
“布衣侯封侯不久，雖再立戰功，不過，布衣侯帶兵時間尚短，直接封王，恐難服衆，臣建議，可先加封布衣侯公位，待時機成熟，再封王不遲。
”
說話的朝臣是一位三朝元老，别的本事沒有，就是能活，熬死了兩代大商帝王。
衆臣前，李子夜聽過眼前老家夥之言，面露贊歎之色。
厲害啊。
不愧是活了快一百年的老狐狸，城府之深，非是一般小狐狸可及。
大商律例，每加封一次，往日的戰功便會清零，重新計算，他若被加封公位，還封個屁的王。
大殿内，衆臣同樣看出其中的關鍵，互視一眼，心中感慨不已。
姜還是老的辣！
龍椅前，商皇看着下方衆臣的反應，什麼也沒說。
他很清楚，布衣侯封王，并非一件易事。
不過，這老家夥，真夠狠的。
“陛下。
”
這一刻，大殿中，李子夜邁步走出，平靜道，“臣，不同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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