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楊楓略微有些沉默。

　　他好像知道司馬山在說什麼。

　　「當意見不同的陣營，利益矛盾衝突到不可調和的時候，戰爭是必然的。」

　　司馬山說著。

　　楊楓的聲音很低，道：「其實也一定會有人相信你們的吧。」

　　「沒有必要，也不想有這個必要。」

　　司馬山笑著，道：「接下去的戰爭，許多人都已經沒有能力參與了，我不想把他們卷進來，如果我們失敗了，或許他們還能將一切推脫到別人身上。當然，後面或許他們會遇上更加可怕的事情。至於他們的支持……我們更不需要那種東西。」

　　「等等，你說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麼意思？」

　　「剛才我說過了，你去看過你女兒的話，或許就懂了。」

　　司馬山平靜的回答。

　　楊楓感覺到這話，很像是山河的首領說出來。

　　但卻又不是那麼的真實。

　　他想象中的司馬山可能是一個對於權力有著極高慾望的人。

　　可是如今看來，這一切似乎都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對了，你生活在現代，一定知道民主投票這個東西吧？」

　　司馬山突然問道。

　　楊楓點頭，道：「現在許多人都覺得這是文明的體現，實際上我以為你們也有類似的東西。」

　　「有一些，但是範圍不大，我們隻會追求信息同等的投票。不會讓整個山河的人做太多的投票。」

　　司馬山眯著眼睛，道：「山河有一個規定，你知道是什麼嗎？」

　　「不……不知道。」

　　「任務失敗之後，通常首領是要被處決的，原因在於他的錯誤決策。」

　　司馬山說著，繼續道：「之前就有一個天真的首領，他是一個中層。他在最後一個自己無法確定的時刻，選擇了跟屬下投票選擇方案。」

　　「最後呢？」

　　「任務失敗了，但是他回來了，以你的角度來說，這是誰的錯？」

　　司馬山問著。

　　楊楓思索了一會兒，最後才道：「這個決定是他們最後投票選擇的，所以我想他雖然有責任，但是其他人應該也有責任吧？」

　　「不，他依然是全責，最後被處決了。」

　　司馬山淡淡的說著。

　　楊楓的臉色一變，道：「這似乎並不那麼公平。」

　　「你錯了，這恰恰就是一種公平。」

　　司馬山搖頭，道：「他是首領，他的天然責任就是帶領他的小隊完成任務，並且回到組織。」

　　「可是他最後的決定是小隊所有人投票選擇的。」

　　「但是跟他一起投票的人，真的是對等的嗎？」

　　司馬山反問著。

　　楊楓又停頓了。

　　他沉默了片刻後，似乎明白過來什麼。

　　「你覺得他這是在逃避責任？」

　　楊楓明白了過來。

　　司馬山笑了，說著：「你確實很聰明，但事實就是如此。因為他是指揮者，他擁有比他的手下更多的資源，他知道對手更多的情報，他也更清楚敵我態勢的力量。」

　　「沒錯……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手下卻是如同半個瞎子一般。」

　　「半個瞎子……這個詞語很不錯。」

　　司馬山笑著點頭，道：「在這種情況下，他作為擁有更多資源，知道更多情報，並且在能力上更強的首領，他不能選擇讓這些遠不如他的成員去投票判斷，因為那本質是一種責任的推脫。」

　　「……」

　　楊楓沉默了。

　　司馬山的邏輯清晰。

　　作為山河組織的首領，選擇投票本質就是放棄了自己的決定，即便是他可能知道可能哪個決定更加正確，他也依然放棄，而將責任甩給了普通成員。

　　「我想你應該明白了，為何我們不向別人做出解釋的原因。」

　　司馬山看楊楓的表情，便猜出了許多。

　　楊楓也逐漸的沉默。

　　他明白了司馬山的想法，也明白了山河的作風為何如此。

　　「那你為什麼會找我聊這些？」

　　楊楓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話題。

　　如果隻論實力，恐怕他根本不可能是司馬山的對手，即便是如今的自己非同往常。

　　司馬山微笑著，道：「因為你身上現在有我需要的東西。」

　　「什麼？」

　　「你剛才說了，山河組織確實在這段時間有許多的事情逐漸的出現了麻煩。組織架構再嚴密也是這樣。而且如今局勢動蕩，我不希望他們出這樣的問題。」

　　司馬山說著，道：「你擁有非常好的視野和大局觀，最重要的是你的性格我非常喜歡，一種手段不算光明，但是卻堅守著本心的性格。」

　　「你……」

　　楊楓沒想到司馬山對自己的了解如此透徹。

　　即便是楊楓自己，都沒有辦法對自己給出如此評價。

　　司馬山沒有看楊楓的表情，他隻是宛若一個平靜老者那般，跟自己一起坐在田埂上。

　　太陽逐漸的落山了。

　　他的眼睛看著遠處的山峰，一點點的看著太陽落下。

　　「太陽落山了啊……」

　　司馬山看到太陽落山，好像一瞬間又老了幾歲。

　　即便這隻是個軀殼。

　　楊楓看向遠處，道：「明天還會升起來的，周而復始。」

　　「是啊，周而復始……我們已經習慣了周而復始的平穩，但是沒有人會知道，哪一天的太陽會不再升起。」

　　司馬山似有所感。

　　楊楓看著他，突然道：「如果哪天沒有再看到太陽的話，隻說明了那天下雨了。」

　　「哈哈哈，說的對。」

　　司馬山大笑起來。

　　他終於在這個時候站起來了。

　　這個軀殼有些駝背，但這對於司馬山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雖然這個軀殼的主人我並不喜歡，但是我願意聽你的，將他走回到家中……」

　　司馬山沒有再說下去，一步步的朝著村子內回去。

　　直到一個家門口的時候，這軀殼的身體突然倒在了家門口，也讓裡面的家人匆匆的衝出來。

　　楊楓看著這一幕，心中的感觸卻越深了。

　　他現在有些動搖了。

　　不得不說的是，司馬山的話雖然溫和平靜，卻如同刀子一般的插進了楊楓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