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多口的村子，幾個月的時間餓死凍死了二十多個，中原的境況可見一斑。
縣令面露悲色，歎息道：“那讓大家都出來領救濟糧吧！
”
“是！
”
村長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大家快出來啊，國師大人讓縣令老爺來發救濟糧啦，大家快出來領啊！
”
聽到有救濟糧領，百姓都顧不上害怕了，紛紛跑了出來。
大部分人都穿得很單薄，有些孩子連衣服都沒有，被大人用自己的衣服裹在懷裡抱出來的。
縣令見狀，眉頭皺得更深了。
按照他的計劃，赈災之後，要讓村民去通知其他百姓，讓百姓們去縣城接受施粥。
可是看村民現在的狀态，連出門都困難，怎麼去通知其他百姓？
通知了其他村子的百姓，他們能走到縣城嗎？
走到縣城領了粥，難道再讓他們走回來嗎？
這也是縣令基層工作經驗不足導緻的。
縣令出自豪紳之家，就算盡量去猜測百姓的艱難，可還是低估了百姓的困難程度，想當然的認為，百姓走到縣城沒有問題。
江家之所以在嘉緻縣建糧倉，因為這裡交通便利，之前抄家的時候，縣裡有一家大戶人家是做帳篷生意的，抄出來一倉庫的帳篷，隻要百姓到了縣城，他就能把這些帳篷拿出來安置百姓。
可是他沒想到，百姓連走到縣城的能力都沒有，更别提後續的計劃了。
縣令思索間，村民已經聚集到村口了，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縣令隻好收回心思，朝府兵點點頭：“按人頭和牙牌發糧，大人每人發十斤，三尺以下的孩子，每人發五斤！
”
“是！
”新上任的縣尉答應一聲，指揮府兵開始維持秩序，給百姓發糧。
為了收稅，當地的戶籍制度很嚴格，哪怕是小孩子也都有牙牌，府兵們收到牙牌後，在上面留下一個記号，然後發放一人份的救濟糧。
正常情況下，十斤糧食根本不夠過冬，但是對于百姓來說，這些糧食就是白得的，省着點熬粥吃，再配點幹野菜，十斤糧食能吃半個多月，所以也沒人敢質疑，接過糧食後全都千恩萬謝的沖着縣令和府兵鞠躬。
這個村子是個宗族村，村民都是同族人，村長也是他們的族長，此時激動的老淚縱橫，看到縣令朝他招手，趕緊擦幹眼淚跑過去。
人還沒到，馬屁先到了：“縣令老爺，您真是救了我們村子啊，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大恩！
”
“做牛做馬不至于，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幫我辦一下！
”縣令說道。
村長聞言，心裡咯噔一下，暗自腹诽道：“我說怎麼這麼好心來發救濟糧，原來是有事，聽說最近一直在打仗，千萬不要來征兵啊！
”
心裡這麼想，但是臉上的态度依舊恭敬：“老爺您吩咐，能辦到的我們一定照辦，隻是我們村裡今年已經征過兵了，現在沒什麼青壯了……”
縣令斜了對方一眼，打斷村長的話：“别擔心，我也不是來征兵的！
”
聽到縣令這麼說，村長暗自長舒一口氣：“老爺您吩咐！
”
“我們來不及去其他村子發糧了，你們派人去周圍村子通知一下，從明天開始，國師大人會派人在嘉緻城外施粥，真要困難的，可以過去領粥！
”縣令說道。
府兵人手有限，來不及挨個村子去送糧，隻能按照原定計劃通知百姓，如果百姓真活不下去了，可以去縣城找條活路。
村長聞言，擡頭看向縣令，臉上滿是詫異之色。
朝廷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不光發救濟糧，還在縣城施粥？
對了，縣令剛才一直在說國師，難道和這位有關？
村長想不明白，也不敢想太多，縣令還等着他回話呢，村長趕緊點頭說道：“是，草民馬上安排人去通知周圍村子！
”
然後小心翼翼問道：“老爺，我們還能去領粥嗎？
”
十斤糧食根本不夠過冬，他們距離縣城不遠，如果能領粥的話，就能省下一些口糧，說不定村裡今年就不會餓死人了。
縣令沉吟片刻，點頭道：“你們想去也可以去，但是一個牙牌一天隻能領一份粥！
”
村長剛才隻是嘗試一下，見縣令答應，驚喜的眉毛差點飛起來，連連點頭。
一百多人的糧食很快就發完了，在村民的千恩萬謝中，縣令帶着車隊離開，奔赴下一個村子。
就這樣，縣令帶着車隊沿着官道走了一天，直到把所有糧食都發了出去才返程。
等回到縣城，已經快到半夜了。
到了縣城北門，發現城門外的空地上，生着一堆又一堆篝火，很多百姓圍着火堆取暖。
看到縣令回來，守城門的府兵趕緊開門，把縣令他們放了進去。
那些聚集在外邊的百姓看到城門打開，紛紛圍了上來，卻被府兵攔了下來。
“官爺開恩，讓我進去吧，我二舅住在城裡，進城我就去投奔二舅，不會給官爺添麻煩的！
”
“官爺，外邊太冷了，我兒子太小了，您高擡貴手放我們進去，我們不鬧事，找個背風的牆角躲躲風就行！
”
“官爺，求您可憐可憐我們，讓我們進去吧！
”
“官爺，我不進去，求您放我的孩子進去在城牆下邊避避風行嗎？
”
百姓在外邊哀求，縣令回頭看了一眼，但想到和排長的約定，最終還是下令讓府兵把城門關閉了。
進了城之後，縣令朝之前留在城牆上的府兵問道：“外邊怎麼回事？
”
天氣寒冷，百姓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城門外邊很少聚集這麼多人。
“回老爺的話，他們是聽到明天要施粥的消息，提前趕過來等着的。
”守門的府兵回答。
“來這麼早嗎？
”縣令詫異。
“他們怕施粥不多，來晚了就領不到了。
”府兵回答。
縣令聞言沉默良久，然後又登上城牆，看向下邊。
城外的百姓見城門關閉，再次散開，圍到之前的火堆旁邊，幾乎所有人都穿得很薄，時不時就得轉個身，烤完前邊再烤後邊。
縣令猶豫片刻，轉身走下城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