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趾，棉絮就是沒用的東西，當柴燒都不如木頭，煙氣大還不耐燒，所以油坊掌櫃好奇馬文旭和翻譯官買這東西有什麼用。
但是一兩銀子一車的價格，馬上讓掌櫃打消了好奇心。
一兩銀子足夠買一車上好的木柴，可比那些棉絮耐燒多了。
至于對方買棉絮幹什麼，就跟翻譯官說的一樣，掌櫃的管不着。
這可能就是有錢人的愛好吧，以前城裡有兩家權貴鬥富，把城裡所有燈油都買光了，到了夜裡，兩家隔幾步就點一個火盆，整個宅子都照得燈火通明，最後鬧得燈油價格飛漲，百姓點燈都買不到油料，土司都看不下去了，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這次說不定是那些有錢人又想出了什麼新花樣。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掌櫃的甚至不想賣那麼多棉絮，準備等回頭價錢漲起來了再說，可是随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王城距離碼頭不遠，之前戰鬥的動靜也傳到了王城，不少百姓還跑出城去看了，掌櫃的聽說禁軍打輸了，土司的心情肯定不好，這時候鬥富就是在找死。
一旦鬥富被叫停，棉絮可賣不上一兩銀子一車了。
所以掌櫃的态度更好了，臉上的笑容也更燦爛了。
“你别光笑，賣不賣給個準話！
”翻譯官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賣，當然賣！
”掌櫃的連連點頭。
“那行，先帶我們去看看吧！
”
“好嘞，兩位大爺裡邊請！
”
掌櫃的趕緊在前邊帶路，把翻譯官和馬文旭領到後邊的院子。
油料鋪的鋪面看起來不大，但是後邊的院子卻很大，不光有作坊，還有原料倉庫、成品倉庫、廢料倉庫。
棉花就堆在廢料倉庫中，裡面混雜了一些棉鈴殼子。
“兩位大爺覺得如何？
”
掌櫃的表情有些擔憂。
和翻譯官打聽到的一樣，棉絮混雜着棉鈴殼子足足堆了幾間屋，一直堆到了房頂。
就算裝車時壓得再實在，一間屋裡的棉花也能裝幾十車。
也就是說這幾間屋子裡的棉花能賣一百多兩銀子，掌櫃的自己都覺得有些心虛，擔心翻譯官他們不要了。
然後他就看到了馬文旭皺眉。
馬文旭雖然進門之後就一直沒說話，但是掌櫃的做了這麼多年生意，早就看出來這兩個人誰當家。
看到馬文旭皺眉，掌櫃的當時就急了，趕緊保證道：“兩位大爺，你們要是覺得貴了，價錢還可以談……”
馬文旭想要說話，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給翻譯官使了個眼色。
他現在的穿着雖然和當地人幾乎一樣，但是才學會說交趾話不久，和當地人交流起來沒有什麼障礙，但是難免有些口音，隻要一開口就會露餡。
就像金鋒前世上學時遇到的那些日韓留學生，外表上看和其他學生都差不多，但是隻要一開口說話，大家馬上就知道他是外國人。
所以從進門之後，馬文旭一句話都沒說。
翻譯官看到馬文旭給自己使眼色，馬上會意，朝着掌櫃的說道：“你去一邊等着，我們商量一下！
”
這是掌櫃的地盤，翻譯官這麼說很沒有禮貌，但是掌櫃的卻連連點頭，走到一旁。
翻譯官剛才也看到馬文旭皺眉了，等掌櫃的走遠，便小聲說道：“老馬兄弟，看掌櫃的意思，價錢應該還可以再談！
”
“既然說好了價錢，那就按照一兩銀子一車來算吧，”馬文旭說道：“不過告訴他們，把車壓實一些，那些殼子也盡量去掉！
”
馬文旭最近請那些當官的去酒樓青樓花掉的銀子，加起來把整座油料坊買下來都綽綽有餘，現在隻是買一些邊角廢料的一百多兩銀子，對于現在的馬文旭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大錢。
他剛才皺眉，不是因為價錢，而是因為這些棉花的品相實在太難看了。
他之前在西河灣見過一次棉花田，當時正好趕上棉花盛開，一朵朵棉花就好像雪團一樣，蓬松雪白。
可是眼前堆在倉庫裡的這些棉絮，夾雜着棉鈴殼子，看起來就和泥地上化了一半的雪似的，髒兮兮的。
不過能收到這麼多棉花，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反正随便掌櫃的要，撐死也就一百多兩銀子，怎麼都不會賠本。
“好的，我等下去跟掌櫃的說，”翻譯官點點頭：“老馬兄弟，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
“對了，咱們現在找不到工人，需要他們把棉花送出去！
”馬文旭說道。
“還是老馬兄弟想得周到，”翻譯官問道：“送到哪裡？
”
“送到碼頭肯定不行，”馬文旭想了一下：“就讓他們送到城門外那個小鎮東邊的空地上吧！
”
現在碼頭上隻有樓船艦隊，如果讓對方把貨物送到碼頭，同樣是露餡了，掌櫃的很可能和那些包工頭一樣拒絕交易。
“行，”翻譯官點點頭，朝着一旁招了招手，掌櫃的趕緊小跑着過來。
“兩位爺，商量好了嗎？
”掌櫃的哈着腰問道：“你們想出什麼價錢？
”
“我們會為了這點小錢出爾反爾嗎？
說好了一兩銀子一車，那就一兩銀子一車！
”翻譯官做出一副财大氣粗的樣子：“不過你裝車的時候，給我壓實在一些，别給老子耍滑頭，還有，你這些棉絮太髒了，裝車的時候把那些殼子都給扔了！
”
“是，兩位大爺放心，我一定讓人把殼子都挑出來，壓得實實在在再裝車！
大爺您要是發現我們裝的不實在，隻管給退回來！
”
掌櫃的保證着，心裡更加确認這倆人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了。
大戶人家都好面子，不會為了一點小錢反悔，出手也闊綽，但是講究多。
比如把棉鈴殼子挑出來。
“兩位大爺還有吩咐嗎？
”掌櫃的又問。
“城外小鎮東邊有片空地你知道嗎？
”
“知道，空地邊上有家賣涼茶的，我去過。
”
“對，就是那裡，”翻譯官說道：“我很忙，沒有功夫來管這事，你安排人把貨送到那片空地上！
”
“這個……”掌櫃的有點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