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陳富貴的語氣很嚴肅，江凡下意識的又生出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要是沒有什麼特殊的事，陳富貴是不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打電話的。

　　不會是嫂子出什麼事了吧？

　　心頭一跳，江凡回頭道：「嬸，富貴哥那邊好像有點急事，我接不了妞妞了。我讓趙月看著妞妞，你慢點去。」

　　「沒事，你趕緊去看看，我這會兒就去學校。」

　　這個時候步行去學校的話，實際上是有些晚了，但好在趙月可以先帶著妞妞回家。

　　兩人打好商量，江凡迅速朝著陳富貴家裡趕去。

　　一路上，心中難免會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懷著紛亂的心情，江凡很快就跑到了陳富貴家院子外面，平復了一下心情，深呼吸上兩口，江凡邁步走了進去。

　　院子裡沒人，他直接進了屋裡。

　　走進屋裡，氣氛並沒有他想的那麼沉悶。

　　陳嵐坐在沙發上，看上去有些著急，但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容。

　　陳富貴在桌旁的闆凳上坐著，表情複雜，手裡拿著一根已經被盤的彎彎曲曲的香煙，並沒有點燃。

　　江凡頓時就迷糊了，這兩口子看起來也沒什麼事啊，難道是陳富貴改變主意鬆口了？

　　看到江凡進來，陳嵐下意識的就要站起身來，剛擡起屁股，又立馬坐了回去，將視線投向一旁的陳富貴。

　　陳富貴擡起頭看了陳嵐一眼，隨後將視線投向江凡，重重吸上一口氣，神色複雜，猶豫片刻之後才開口，「凡子，你給你嫂子看看，她好像是……」

　　頓了頓，陳富貴咬牙道：「懷上了。」

　　轟隆。

　　陳富貴的話，好似晴天霹靂，江凡的腦海有那麼一剎的空白。

　　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不可能，上一次他和陳嵐已經是在診所開業之前了。

　　那都是一個多月以前的事情了。

　　要是懷了的話，後面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反應……

　　江凡忽然想到幾天前陳嵐在診所外面找他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就出現過噁心乾嘔的狀態。

　　當時江凡還以為是她情緒激動，專門囑咐了她，讓她回家煮點薑茶來喝。

　　要說反應的話，江凡就隻見過這一個了。

　　可是不對啊，真要是懷上了的話，那天他回來的時候，陳嵐就不應該再提起繼續的事情啊。

　　「富貴哥，嫂子，你們是怎麼判斷的？」

　　「你嫂子噁心乾嘔有一段時間了，我們都以為是身子不舒服。」

　　「直到這兩天，她月事沒來。」

　　這下，江凡明白了，一個月以前的那兩次，應該就是卡在點了。

　　江凡現在心裡很亂，分明懷上了對大家都好，這也是他認定的結果，但現在他心裡就是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嫂子，你坐著，我幫你看看。」

　　江凡走到沙發旁坐下，「右手給我。」

　　陳嵐聽話的把手遞到江凡身前。

　　江凡把陳嵐的衣袖往上捋了捋，露出略顯白皙的手腕，掐指號了上去。

　　在兩口子各不相同的神色之中，江凡有了答案。

　　懷上了，沒錯。

　　微微抿嘴，江凡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

　　「嫂子懷了。」

　　「哇……」

　　陳嵐驚呼一聲，不是尖叫，是喜極而泣。

　　她左手捂著嘴，雙眼睜大，眼中迅速升騰起霧氣。

　　把陳嵐的袖子放下，再把手輕輕放了回去，江凡稍微坐得遠了些，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陳嵐懷了，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個孩子。

　　可卻不能是他的孩子。

　　人往往就是這樣，有些事在自己腦子裡面籌劃的時候會很清晰，但是當它真的發生了之後，卻發現結果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麼容易接受。

　　陳富貴在一旁把頭埋得更加深了，同樣一言不發。

　　他後悔了，就代表著不想讓這件事發生。

　　此刻，數月之前他無比渴望的事情成了，卻和心中的悔意交雜在一起。

　　一時無言。

　　良久。

　　他擡起頭看向欣喜的陳嵐，接著又看了看一旁有些失魂的江凡。

　　他忽然很恨自己，恨那個時候為什麼會提出這麼荒誕的事。

　　前前後後，不知去找了江凡多少次。

　　到現在，他都還記得真正開始之前，江凡還曾鄭重的詢問過他是否想清楚了。

　　這事，怪不得別人。

　　要怪，隻能怪自己。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陳富貴沉重的呼吸上兩口。

　　「凡子，你出來。」

　　說完，他先行一步走出屋門。

　　在沉默期間，江凡也已經將思緒理清楚了。

　　看了陳嵐一眼，他起身跟了出去。

　　這對不似兄弟，但卻勝似兄弟的人一前一後走在院子外的泥路上。

　　沒走出幾步，陳富貴忽然回身遞了一根煙給江凡，「試試。」

　　江凡接過，陳富貴就給他派火。

　　第一次抽煙，江凡很不習慣，但卻又猛的吸上一口，嗆得他接連咳嗽。

　　但這種感覺卻是當下的良藥。

　　陳富貴笑了笑，「還記得我頭一回抽的時候，比你現在還惱火，那會兒還小，悄悄的拿了我爸一根，跑到外面去躲著抽。」

　　「一晃眼都十來年過去了，長大了啊。」

　　看著幾年前還是個半大小子的江凡，陳富貴眼中不禁生出緬懷之色。

　　隨後將那根被他盤得彎彎曲曲的煙點上，重重吸上一口，濃重的煙霧吐出，陳富貴砸吧砸吧嘴，「這是最後一根了，往後不抽了。」

　　「凡子，你嫂子既然懷上了，那我們兩口子往後就安心過日子了，不對，是一家三口就安心過日子了。」

　　「人這一輩子，還剩下的也就隻有幾十年了，你富貴哥我沒什麼大志向，這輩子就留在村裡安生過日子。」

　　「你不一樣，富貴哥看著你一步步過來，往後隻會越來越好。你也會娶媳婦成家，娶的還是咱們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你也一定要把日子過好，富貴哥相信你。」

　　「但是，孩子姓陳，富貴哥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這會兒心裡憋的難受，但我不怪你，隻是咱們兄弟就隻能到這兒了，往後，咱們就各走各的。」

　　江凡很明白陳富貴的心理，原本已經後悔的事情卻突然落地了，心裡雖然難受，但他這會兒咬牙堅持著。

　　隻是因為這股悔意，讓他再與自己像以往那般似親兄弟一般，是不可能的了。

　　話也說得明白，往後，各走各的。

　　他江凡和陳嵐之間，連正常的嫂叔關係都不能維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