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壯話音剛落，董小敏就沉默下來，久久不說話。
王大壯心裡一緊，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沙發邊緣褶皺，意識到自己踩中了對方雷區。
他趕忙欠身，將茶幾上的溫水往董小敏方向推了推，「對不起啊，董小姐，我不該問這些問題的。要是戳到你傷心處，你就當我沒說過。」
董小敏忽然擡手抹了下眼角，指尖在眼下輕顫兩下，像是要拂去什麼不存在的灰塵，「沒關係，王先生，這些事壓在我心裡很久了，從來沒有告訴別人。既然你想聽，我就說給你聽……希望你不要嫌無聊就行。」
她低頭抿了口溫水，喉頭滾動時，脖頸處未乾的藥膏泛著黑珍珠般的光澤。
「當年我爸生意賠了本，追債的人天天堵在家門口，」董小敏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聲音卻輕得像不存在，「他跪下來求我嫁給老張，說彩禮錢能還清一半的債。我見過老張兩次，他比我大六歲，頭髮油得能照出人影，笑起來時眼角的褶子都能夾死蚊子。可我沒法拒絕……結婚那晚，他把我手機砸了，說女人就該待在家裡相夫教子。」
王大壯眼皮一顫，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女人，背後還有這樣心酸的故事。
他沒有說話，看著董小敏，繼續聽對方講述。
「後來他換了新手機給我，但裝了定位軟體，」董小敏忽然輕笑一聲，笑聲裡能明顯聽出來心酸，「隻要我晚接電話一分鐘，他就會沖回家掀翻桌子。有次我閨蜜約我去逛街，他當著商場所有人的面把我拽倒在地，說我穿裙子是去勾引男人……」
她忽然撩起左側頭髮，耳後赫然是道三厘米長的疤痕，「這是他拿煙灰缸砸的，說我和理髮店小哥多說了兩句話。」
「卧槽，這是個變態！」王大壯聽的目瞪口呆，沒想到還有控制欲這麼強的男人。
突然，他想到，自己現在在董小敏家，要是被對方老公知道，那還得了？
想到此，王大壯訝然出聲，「董小姐，那我今晚在這裡......」
董小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杯邊緣，「沒關係，他現在不會管我了。」
王大壯皺眉，「為什麼？」
董小敏嗤笑一聲，眼底浮起譏誚的暗光，「老張以前做生意還行，賺了不少錢……可他賺錢，幾乎不給我一分。」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像是想起什麼荒誕的笑話，「我連買衛生巾都要伸手跟他要，他扔錢給我時總愛說女人花錢跟流水似的，可他自己呢？」
「西裝要定製的，酒要喝八二年的拉菲，連他媽養的那條泰迪犬，吃的都是進口牛肉罐頭。」
王大壯聽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他賺的錢應該也不少，這些都沒什麼吧，剩下的錢呢？養小三了？」
「他養小三還算能耐。」董小敏忽然傾身向前，瞳孔裡迸出冷光，「他那些錢，全填了酒肉朋友的窟窿！今天這個兄弟結婚隨十萬份子，明天那個哥們兒賠本借五十萬周轉，後半夜還能在KTV包廂裡給陪酒小姐開黑桃A香檳。」
她猛地攥緊裙擺，布料在她掌心發出細碎的窸窣聲，「有次我翻他手機，看見他給會所妹妹的轉賬記錄——單筆十三萬！備註還寫著寶貝生日紅包。」
王大壯聽得後槽牙發酸，拳頭硬了又松，「這特娘的……董小姐你嫁的是個榜一大哥啊？」
「榜一大哥？」董小敏忽然仰頭大笑，笑聲裡還帶著一絲報復般的快感，「這個說法很貼切。」
她笑聲戛然而止，眼底泛起猩紅的血絲，「後來，呵，可能是他的報應吧。前年他跟風搞什麼跨境電商，結果被人設局騙光積蓄，連房子都抵押出去了。現在債主追得緊，他連夜卷了最後二十萬現金跑路，躲債躲得連親媽病危都沒敢露面。」
王大壯沒覺得董小敏的報復感有什麼不對，反倒也和對方一個心理，老張被人騙的褲衩子也不剩活該。
他當即一拍大腿，「這特娘的活該！報應來得太遲了！」
他擡頭看向董小敏，見她嘴角雖噙著冷笑，眼底卻泛起水光，聲音又放柔了幾分，「董小姐，現在他跑了，你反而能重新過日子了。」
董小敏忽然擡手捂住眼睛，指縫間漏出壓抑的哽咽，「好什麼好啊，他倒是跑了，給我留了一屁股債。雖然那些債主沒來問我要錢，可我的徵信也黑了，隻能上班打個工，什麼也不能做，還時不時被凍結銀行卡.......」
王大壯聽得一陣無語，沒想到董小敏這麼慘，啥也沒幹，卻欠下一屁股債。
不出意外，即便她現在住的這套老破小，應該都是租的，不可能是買的。
沉默了一下，王大壯斟酌著開口，「董小姐，聽你的意思，你們現在還沒離婚，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如果你們現在離婚，債務頂多也就一半，你長這麼漂亮，如果嫁個有錢人，很容易就把你的債務還清是吧？」
這是很現實的問題，憑董小敏的長相和氣質，嫁個資產上億的大老闆還是可以的。
如果年齡上不限制，嫁個資產百億的，也不是不行。
董小敏無奈嘆了口氣，指尖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我倒是想離婚，可他不讓啊。他是個傳統男人，覺得離婚是件丟人的事，所以即便不跟我住一起，不再幹涉我到底有沒有給他帶綠帽子，也不肯跟我離婚。」
王大壯聽得直皺眉，「這不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嗎？自己跑了，還不讓你重新開始？」
董小敏苦笑一聲，「是啊，他寧願讓我守活寡，也不肯簽字。我找律師問過，像這種情況，除非我能證明他惡意轉移財產或者長期失蹤，否則很難單方面離婚。」
這就讓人頭大了，對董小敏的遭遇感到無能為力。
主要是，兩人沒啥關係，自己不可能上趕著去幫人家處理離婚的事。
否則的話，人家搞不好還以為自己要接盤呢。
這個盤，一般情況下，還是不接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