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大的大國手(2)
徐鳳年將手放在繡冬刀鞘上,苦笑道:“還能怎樣,先去閣內找本速成的內功心法,然後聽天由命。
實在不行,便把亂七八糟的各派武學都囫圇吞棗死記硬背了,以後臨陣對敵,總能佔到點小便宜。
我的根骨應該相當一般,不太可能像老爺爺這般一力降十會。
若再不使點登不上台面的小伎倆,何時才能去那武帝城。
對了,當年王仙芝真是雙指捏斷了老一輩劍神李淳罡的‘木馬牛’?
”
老魁點了點頭,心有戚戚。
對天下最拔尖的武夫來說,老怪物王仙芝始終是一座不得不去面對的高山,以至於不說打敗他,隻要打成平手,便可穩居十大高手之列,足見那位百歲老人的強悍無匹。
徐鳳年緩緩起身,明日還要早起。
今夜,未來皇妃的府上估計已經是雞飛狗跳了吧?
第二日,北涼王府來了個貴客,上陰學宮的一位教書匠,據說地位僅次於學宮大祭酒,是三位祭酒之一。
這三人一般被尊為稷上先生,教的可不是一般經書典籍,而是聖人大道。
上陰學宮的士子來自天南地北,不分地域,不重身份,無關貧富,隻要通過學宮三年一度的考核,便可入學,成為上陰學士,這些鯉魚跳龍門的學子,又被譽為稷下學子。
如今學宮大祭酒齊陽龍是當朝國師,地位超然,神龍見首不見尾,來訪的祭酒,世人隻知道姓王,在上陰學宮專門傳授縱橫術和王霸略,曾經在名動天下的兩場大辯中先勝後負,贏了名實之辯,卻輸了天人之爭,從此少有露面。
收徒苛刻,近十年隻收了人屠徐驍的次女徐渭熊做學生,還放話說是這將是他的閉關弟子,衣缽可傳,此生足矣。
徐鳳年在與二姐徐渭熊的寥寥幾封來往書信中,依稀得知這個稷上先生是個棋癡,最愛觀棋多語。
至於學問深淺,徐鳳年不去懷疑,既然能當二姐的師父,再差都差不到哪裡去。
白鶴樓下擺了一局棋。
義子袁左宗站於遠處,隻留大柱國徐驍和遠道而來的稷上先生手談有樂。
徐鳳年登上山頂,隻看到王先生的側影,容貌清臒,一襲樸素青衫,一雙麻鞋,腰間系了一塊羊脂玉佩。
與徐驍在棋盤上對壘,一幅胸有成竹的神態,風範不可謂不高雅,氣勢不可謂不出塵。
世子殿下心想這上陰學宮的祭酒果真是底氣深厚,尋常高人再高,見到徐驍不一樣大氣不敢喘?
哪裡能有此人的鎮定清逸。
世外高人,不過如此了。
徐鳳年斂了斂心神,恭敬走近,大柱國和稷上先生都在凝神對局,棋盤上大戰正酣,皆是沒有擡頭。
存了敬畏心思的徐鳳年定睛一看,差點噴出一口血。
熟諳縱橫十九道的大國手,或大海巨浸,含蓄深遠,居高臨下。
或精細奪巧,邃密精嚴,步步殺機。
可眼前這兩位?
徐驍是個一等一的臭棋簍子,徐鳳年自然一清二楚,起先看到兩人對弈,還想著是王先生在以大雅對徐驍的大俗,不曾想……他娘的,這棋局怎看怎像一團亂麻啊!
如同兩個孩童在那泥濘裡打滾鬥毆,與國手境界絕沒有半顆銅闆的關系。
看情形,這位稷上先生的棋力根本就是和徐驍不相伯仲,難怪會殺得難舍難分。
最讓徐鳳年無法接受的是這位王先生自以為走出了一記強手,都要配合一段自我認同的評語,類似“不走廢棋不撞氣,要走正著走大棋,做大龍屠大龍”“棋逢難處小尖尖,台象生根點勝托,嘿,但我偏不點,這一托,真妙,可登仙”。
徐鳳年瞪大眼珠,怎麽都沒瞧出妙處,隻看到昏招不斷,慘不忍睹。
稷上先生盯著勝負五五分的局勢,洋洋得意道:“棋壇三派,共計十八國手,唯趙定庵、陳西枰不能敵,餘皆能抗衡。
”
徐鳳年臉龐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徐驍面無表情,拈子不肯落子。
稷上先生抽空終於擡頭,神色和藹道:“世子殿下,你說大柱國這顆輕子當棄不當棄?
”
徐鳳年緩了緩呼吸,笑眯眯道:“不好說,稷上先生布局縝密,超軼幽遠,我看白棋多半是輸了。
”
沒料到,一氣之下的徐驍誤打誤撞被逼出了一手好棋,稷上先生總算是感到了危機,卻不是沉著應對,而是立馬伸手去提起徐驍的那顆落子,厚顏笑道:“大柱國,容我悔一棋。
”
徐驍似乎習以為常,努了努嘴,示意眼前這位祭酒自己動手。
徐鳳年有點傻眼。
這盤棋最終以稷上先生悔棋十數次後艱難險勝,徐鳳年看完以後對上陰學宮已經沒有任何崇敬和憧憬。
王大先生拍拍屁股起身,神清氣爽道:“我一生對弈無數,時至今日,仍然未嘗一敗。
”
徐鳳年陪著笑道:“稷上先生才是首屈一指的大國手。
”
下完棋,大國手便告辭下山,不下棋的時候,氣態確實挑不出瑕疵,十足的仙風道骨。
徐鳳年呆立發愣,喃喃道:“何來的未嘗一敗?
”
徐驍笑罵道:“未嘗一敗,這倒是真的。
不過是因為他隻和比他棋力差的對弈,沒有把握的,便識趣地作壁上觀。
”
徐鳳年苦悶道:“二姐跟這樣的稷上先生學習經緯術?
”
徐驍起身後,望向山腳,輕笑道:“能立於不敗之地,還不是國手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