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3章 天上大風(2)
涼騎,才給你點膽子來咱們中原擺威風?
”
徐鳳年反問道:“她人呢?
”
沒有得到答案的呂丹田勃然大怒,好不容易才壓抑下滿腔怒火,聲如洪鍾,“關你卵事,孬種!
”
老人話語過後,軍營中隻有偶爾幾聲戰馬嘶鳴,此處格外寂靜。
但是呂丹田腰間佩劍已經顫鳴不止,老人更是如臨大敵盯住年輕藩王身旁的那名中年漢子。
徐鳳年橫出手臂攔在徐偃兵身前,繼續問道:“要還東西,就讓她自己來。
勞煩前輩把東西帶回去……”
呂丹田很不客氣地打斷話語,冷笑道:“你小子也配對老夫發號施令?
也配對陛下指手畫腳?
”
徐鳳年一本正經道:“請前輩打道回府。
”
一個請字,咬字極重。
呂丹田如同聽到一個天大笑話,拇指輕輕摩挲著劍柄,“可知老夫這把佩劍?
鑄於廣陵江畔的山海劍爐,原名‘大江’,西壘壁一役後,老夫改為‘殺徐’。
隻可惜陛下此次禦駕親征,我大楚百萬雄師重新屯兵西壘壁,聽聞你們北涼騎軍即將進入廣陵,陛下不願見你,順便讓老夫攜帶舊物歸還北涼,且不準老夫大開殺戒,若非如此,方才那一劍,可就要向前推進五步了。
”
徐鳳年皺眉道:“說完了?
”
呂丹田繼續挑釁道:“說完了又如何?
你敢和老夫一戰嗎?
若是不敢,老夫再說十句百句,你徐鳳年又能如何?
”
徐偃兵面無表情道:“西壘壁一戰,呂氏直系子弟戰死十六人,親家馬氏,上陣百餘人全部陣亡。
”
被揭開心頭傷疤的呂丹田眉發皆張,頓起殺心,五指握緊劍柄。
徐鳳年歎息道:“你走吧。
”
呂丹田怒吼道:“徐鳳年,身為北涼王,又是天下有數的武道大宗師,何懼一戰?
!
”
下一刻,呂丹田瞠目結舌,不敢動彈,更不敢多說一個字。
眼前,的確就是在老人的眼前,有雙指作劍,距離老人眉心僅有寸餘。
若說先前腰間佩劍向前五步,就“有望”斬下年輕藩王的頭顱,那麽現在徐鳳年雙指隻要稍稍向前推進一寸,就能入他頭顱。
其中道行差距,無異於天壤之別。
那一刻,措手不及的呂丹田才明白一個粗淺道理,“眼前”這個貌似很好說話的年輕人,並非是因為一顆軟柿子而不得不擺出一副好脾氣。
徐鳳年一個字一個字緩緩說道:“帶著劍匣返回西壘壁戰場,把大涼龍雀劍交還給她薑泥。
如何?
”
呂丹田咬牙切齒,打死都不肯說話,遭此羞辱,而且沒有還手之力,讓這位西楚劍道執牛耳者心如死灰。
原來武評有條批注所言不虛,天下武夫,隻要不曾躋身陸地神仙,那麽哪怕已經是擁有大千氣象的天象境界,在徐鳳年曹長卿鄧太阿拓拔菩薩這四人之前,就會跟指玄金剛境界甚至是二品小宗師一般無二,皆是隻有束手待斃的境地。
徐鳳年收回並攏雙指,“百裡飛劍,前輩威風也抖摟過了,那麽接下來幫忙捎句話給你們陛下,我徐鳳年會去找她,有話當面說。
”
呂丹田雖有頹然神色,卻絕無退縮之心,瞪眼厲色道:“徐鳳年,東西我帶來了,就不會帶走!
你有本事就自己帶著劍匣,衝過吳重軒大軍防線,衝過我大楚重重鐵甲!
”
徐鳳年一笑置之,“也好。
”
袁左宗在不遠處微笑道:“放心先行,許拱之流,還不需要王爺親身陷陣殺敵。
”
徐偃兵笑道:“要不要我或是從吳家百騎中挑選幾人隨行?
”
徐鳳年搖頭道:“不用。
”
袁左宗和徐偃兵相視一笑,點了點頭。
徐鳳年突然笑臉燦爛起來,“當今天下,哪裡去不得?
”
徐偃兵嘖嘖道:“這話真欠揍。
”
袁左宗一臉深以為然。
看著北涼三人的雲淡風輕,被晾在一邊的呂丹田有種很古怪的感覺。
既有如重新見到徐家鐵騎的仇恨,也有設身處地大丈夫當如此的理所當然。
徐鳳年不再理睬百感交集的劍道宗師,轉過身去,雙指扯住包裹劍匣的棉布一角,輕輕扯動,露出那隻紫檀劍匣的真容,眼神中露出一抹恍惚,但是很快就臉色堅定,略作思索,徐鳳年自言自語道:“等著。
”
瞬息過後,人走匣留。
天空中響起一陣聲勢壯烈遠勝先前呂丹田一人一劍的悶雷聲響。
轟隆隆的巨響,如同天空有一根千丈萬丈長的爆竹,在替中原辭著舊歲。
呂丹田滿臉震驚。
老人隨即苦笑一聲,低頭看了眼那柄懸佩了四十年的長劍,“老夥計,對不住了。
”
失魂落魄的呂丹田也在徐鳳年之後立刻駐地。
長掠而去的老人心中浮起一個念頭,是該真正離開江湖了。
一柄長劍在天高地闊的雄偉畫卷中,如一縷發絲墜落於地。
很多年後,一名早年決意離開廣陵道戰場的無名小卒,在深山峻嶺中僥幸所得一柄棄劍,然後當他在江湖上大殺四方的時候,手中所提正是那柄劍身篆刻有殺徐二字的名劍,又在很多年後,在這位在南方江湖如日中天的劍道宗師,赴北挑戰已是當之無愧天下第一人餘地龍,結果手中劍被硬生生折斷。
也正因為此事,與這名劍客相交莫逆的一個遊學儒生苟有方,橫空出世,第一次出現在江湖視野中,跟命中宿敵餘地龍有了第一場巔峰之戰,在那之後,餘地龍與遺憾落敗的苟有方便有了十年之約,之後整整六十年,兩人各領風騷三十年。
但是當下的江湖,餘地龍還隻是幽州騎軍的一名斥候伍長,苟有方還是一個在武帝城賣小籠包的少年。
還有徐鳳年曹長卿這四座巔峰屹立於江湖之上,還有徐偃兵顧劍棠在內的十座高山橫亙在江湖後輩眼前。
此時袁左宗憂心忡忡說道:“你說王爺會不會先繞路去一趟廣陵江?
”
徐偃兵點頭道:“你是說先去找陳芝豹?
我想會的。
”
然後徐偃兵拍了拍袁左宗的肩膀,“該擔心自己處境的,難道不該是陳芝豹嗎?
”
袁左宗會心笑道:“倒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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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山河逶迤壯麗,廣陵江上,一艘艘高大樓船戰旗獵獵。
江心一艘猶如鶴立雞群的旗艦上,白衣男子走出船艙,手中拎有一杆長槍。
梅子酒。
此時江水滔滔。
天上大風。
仙人南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