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3章 新舊先後(2)
禦刀先是一刀抹過一名禦林軍侍衛的脖子,下一瞬間,就穿透了身側同僚的肩頭,左肩進右肩出,附近一個舉刀高高躍起的侍衛,更是被一刀攔腰砍斷。
在徐鳳年四周回旋出一個大圓弧。
這撥禦林軍畢竟是數得著的大內高手,在“永徽十七”那條圓弧的運轉軌跡上,不乏有人出刀或保命或攔截,但是無一例外,隻要出刀,暫時無主的永徽十七都毫發無損,但是其他侍衛手中的祥符大業刀都當場崩裂。
不見徐鳳年有何動作,永徽十七開始畫出範圍更大的第二個圓弧。
與此同時,在徐鳳年身邊第一大圓內,所有來不及出刀便戰死的禦林軍侍衛的佩刀,也開始離開地面,飛入空中,加入那條圓弧軌跡。
第二條更加遠離徐鳳年身形的弧線上,不斷傳出大業刀炸裂繃斷的刺耳聲響,不斷有屍體倒地。
還活著的一百六十多名禦林軍侍衛,被迫站在了圓弧之外,看似是層層包圍住了那個還未真正出刀的北涼王,其實是連年輕藩王的一片衣角就抓不住而已。
當徐鳳年開始擡腳前行,那條快步可見卻有跡可循的弧線,驟然間出現一陣漣漪變化,偶爾會跳脫離開弧線,抹殺某個侍衛後才繼續返回弧線軌跡。
二十數名措手不及的侍衛立即斃命。
不知誰第一個喊出“一起破陣”後,在圓外的禦林軍侍衛舍生忘死地開始向那條弧線劈刀。
一個呼吸,常人恐怕自己都不會察覺。
而在武學上登堂入室的尋常武夫,一口氣機,依舊不過如同雨珠滴落屋簷,觸地即消,但是武道大宗師,氣機綿長如江河,從親手制定劃分武夫一品四境界的人間天人高亭樹起,很早就有體內刹那八百裡的說法傳世。
實力相近的高手對敵,很大程度上就是那“一氣之爭”,誰氣息更長,往往就能立於不敗之地,誰換氣時間更短,便能夠更快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從而我生你死。
剩下的禦林軍不管如何,發現自己都不能再讓年輕藩王繼續舒服地“一氣呵成”。
徐鳳年繼續前行,沒有理會禦林軍侍衛的傾力破陣,轉頭望了一眼手持刹那槍的徐偃兵,後者笑著點了點頭。
徐偃兵這次隨行,不是幫忙殺人,甚至都不是幫著徐鳳年阻擋街道兩頭的鐵甲重騎軍。
這些人,都會交由在下馬嵬驛館躋身一種嶄新境界的徐鳳年自己解決。
而是在徐鳳年走入欽天監之前,牽扯住兩個人和兩座陣。
徐鳳年今年今日身處太安城。
就像他年他日王仙芝站在武帝城!
這種心境與武道修為高低有關系,但同時關系又不大。
但是有無這種心境,反過來對修為的影響,先前徐鳳年在下馬嵬最後關頭,真正做到了名副其實的一人戰兩人,其實已經說明一切。
當時。
曹長卿,洛陽,吳見,軒轅青鋒等人,是有心為之。
鄧太阿,陳芝豹,於新郎,柴青山等人,則是無意而為之。
————
空曠大街之上,徐偃兵輕吸一口氣,手中槍杆大震。
這位在離陽王朝和中原江湖都一直被嚴重忽視的男人,一個旁人幾乎從未聽說走出過北涼轄境、也無太多顯赫對敵戰績的中年武夫,擡頭望向欽天監那座通天台,“陳芝豹,謝觀應,誰先來?
還是一起來?
!
”
————
通天台內,謝觀應無奈道:“咱們兩個,能打的,你不願意出手,能跑的,我暫時又不能跑,怎麽辦?
頭疼啊。
”
陳芝豹淡然道:“欽天監內兩座大陣,龍虎山那座用來禁錮徐偃兵不就行了。
”
謝觀應歎息一聲,“雖說春秋各國大小六十餘方玉璽皆在,有沒有衍聖公親自坐鎮,影響並不大,但是如果沒有龍虎山大陣先去消減徐鳳年實力,效果實在是天壤之別。
最重要的是你又不願意出手……”
陳芝豹打斷這位野心勃勃讀書人的言語,“你應該清楚,徐鳳年來這裡,是在做我一件我原本將來也會做的事情,我隻是站在這裡,就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你想要借機讓離陽北涼氣數玉石俱焚,那就憑你的本事去做。
”
謝觀應自嘲道:“知道了知道了,咱們合作,都是在與虎謀皮嘛,我謝觀應心裡有數。
”
這個時候,做了二十年北地練氣士領袖的晉心安突然跑入通天台,臉色惶惶不安。
謝觀應皺了皺眉頭,袖中手指快速掐動,自言自語道:“衍聖公突然離京,並不奇怪,但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大的變數?
”
晉心安臉色灰白,慘然道:“謝先生,我剛剛親自去了一趟璽庫,才發現衍聖公不知何時取走了中央那方象征儒家氣運大璽。
”
謝觀應先是錯愕,繼而大笑,大袖抖動,舉目眺望南方,意氣風發道:“衍聖公啊衍聖公,你當真以為如此大逆不道行事,就能阻擋我謝觀應了嗎?
弄巧成拙罷了!
你們這些死讀書讀死書的讀書人啊!
”
————
驛路上,一輛馬車從北往南的簡陋馬車上,中年儒士和一名小書童坐在車廂內。
小書童看著破天荒坐立不安的先生,實在想不通天底下會有什麽事情能夠讓自己的先生都感到心神不寧,小書童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先生,怎麽了?
”
不等先生給出答案,小書童靈機一動,覺得自己找到答案了,咧嘴笑道:“先生該不會是到了京城水土不服,吃壞肚子了吧?
”
中年儒士膝蓋上放著一個雕工古樸的小木盒,聽到孩子的打趣後,依然不動聲色。
小書童憂心忡忡,苦著臉問道:“先生,是在憂心天下大事嗎?
我能為先生分憂嗎?
”
很快小書童就重重歎氣道:“肯定不能的,我如今連功名都沒有呢。
”
中年儒士微笑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有無能力是其次,有無道義在心,要先於能力。
”
小書童臉色還是不見好轉,“跟著先生讀了那麽多聖賢書,這些道理自然是知道的。
”
儒士笑道:“這次你非要陪著我進京,說到底還不是想著偷懶功課,給先生讀書!
”
小書童哦了一聲,開始大聲誦讀先生畢生心血總結出來的家訓十則。
先生的家訓,即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家訓”。
車廂內外,書聲琅琅。
中年儒士開始閉目凝神,讀書人,聽著讀書聲。
“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
“吾日三省吾身……”
當小書童讀到十則最後那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的時候。
中年儒士跟著默念了一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然後突然睜開眼睛,拍了拍小書童的肩膀,眼神堅毅,緩緩道:“正因為任重道遠,我輩讀書人,才更要記住一件事:士不可不弘毅!
”
小書童不明就裡,知道使勁點了點頭。
正是當代衍聖公的中年儒士,笑著打開盒子。
空的。
衍聖公輕聲道:“徐鳳年,有你北涼死戰在前,我中原自當弘毅在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