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玄冥之抉擇

　　“打起來了！
”

　　李大志高呼一聲，提著劍就要衝下去，但他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一股仙力摁在了座位上。

　　船艙內數位大高手瞬息間消失不見，自是衝下去加入了戰局。

　　行動最慢的天力老人，此刻扭頭瞪了眼李大志：

　　“在這呆著！
你去幹啥啊？
平安還能借天道之力爆發一波，你去了不是白送菜嗎！
”

　　李大志尚未來得及止住腳步，軒轅黃帝傳聲又至：

　　“未成金仙者在高空觀戰就可……龜靈聖母護他們一下，此地兇魔吾來對付就可。
”

　　“好！
”

　　龜靈聖母脆聲答應，一張小臉鼓起，就聽蓬的一聲，身周撐起一層淺綠色的光亮，將雲舟完全包裹。

　　正要翻身下去的星河星漢、斬香聽竹隻能悻悻而歸。

　　清素與駱雪靜已是追著天力老人的背影落向下方，兩位女仙用的兵刃都是長劍，砸入翻湧的瘴氣雲時，已各自催起了自身仙光，清素一劍似要冰封天地，駱雪靜隨手化出萬千氣劍對下方兇魔之影彪射。

　　那數百兇魔，各個身纏血紅殺孽，若用神通窺它們的本體，能見此刻漫天擠滿了兇獸，朝巨木森林邊緣湧去。

　　李大志罵道：“西方教這群殺魔！
竟然在此地設伏！
”

　　又聽身後傳來了清脆的炸聲，眾人回頭看去，卻是廣成子做成的雲鏡自行破碎。

　　龜靈聖母趴在欄杆處，盯著下面翻湧的瘴氣雲，她元神雖然還是被封禁的狀態，卻依舊能觀察戰場。

　　李大志小聲問：“怎麽樣了啊？
前輩！
”

　　“不要急，不要急，”龜靈聖母低頭在自己腰間荷包翻找了一陣，掏出一片碧綠葉子，“給你這個！
這個是借給伱的喲！
”

　　李大志忙道多謝，拿過葉子遮在眼前。

　　一葉障目，可見鬼神。

　　下方瘴氣雲與諸多仙光瞬間消散。

　　諸兇魔帶著重重魔影，但在這魔影之內，一重重仙光正自醞釀著一股爆發。

　　忽然！

　　一尊青藍色的四方大鼎驟然膨脹，將那座巨木樹杈上的大殿直接撐碎。

　　巨鼎化作無窮仙光，這些仙光如天河洩洪般，將眾兇魔直接衝開，將那些原本聚在大殿附近的巫族盡數推遠。

　　其貌不揚的玉鼎真人身形站在半空，雙手擎天、道袍與長發亂舞，口中一聲悶哼，四方大鼎自四方而落。

　　大鼎後方，數道身影幾乎同時竄出。

　　李大志隻見：

　　軒轅劍鳴斬妖邪，風後八卦罩青蒼。

　　番天大印化流光，碰之即死擦則傷。

　　黃龍急化戰龍軀，倉頡吐字鎮魔忙。

　　平安太乙並肩立，混天綾拽火尖槍。

　　闡教、人族的七大高手各顯神通，打的這群來襲兇魔一時竟無法招架。

　　軒轅黃帝手中軒轅劍無比鋒銳，劍氣拖拽之間已斬數頭兇魔。

　　廣成子鬥法最是優雅，隻是左手並劍指、自身臨空行走，那大印來來回回地飛馳，每一次大印閃爍，都有兇魔屍身從半空砸落。

　　兇魔之中也有強者，此刻蒙了面的接引弟子，已是祭起自身法寶，拽出九品金蓮、祭起降魔寶珠，試圖抵擋此刻最兇狠的廣成子。

　　廣成子卻是主動以一敵二，左手劍指遙控番天印，與對方最強者糾纏，右手拽出一把小鈴鐺，卻是先天靈寶落魂鍾。

　　這落魂鍾輕輕搖晃，一名被廣成子注視的接引弟子低頭大吼，扶著額頭不斷慘叫。

　　如此一來，己方眾高手已是毫無壓力，對著兇魔群大顯神通。

　　片刻之間，已是死了十多頭兇魔、傷了數十兇魔。

　　這些兇魔雖個個兇悍，但能從遠古、上古生存至今，也知審時度勢；

　　它們雖是為西方教賣命，卻也不想真的把命送上來，一時也不敢前衝，隻是遠遠打出攻勢，憑借數量優勢，勉強將軒轅黃帝等人的攻勢限制住。

　　雲舟上。

　　李大志也是松了口氣，讚歎道：“果真是大能大神通者！
以寡敵眾，猶自佔盡上風！
”

　　“嗯……”

　　龜靈聖母咂咂嘴，小聲道：

　　“玉鼎真人的法力好強，單論法力幾乎能追平廣成子師兄。

　　“太乙真人寶物雖多，卻沒有多少重寶，道境雖高，但法力跟黃龍真人不相上下。

　　“如果按這麽說的話，闡教十二金仙中，隻有廣成子師兄與赤精子師兄，比我厲害一點點了。
”

　　李大志笑道：“前輩您為何在想這些？
”

　　“因為道仙劫有個說法，就是闡教和截教弟子打，”龜靈聖母嘀咕道，“我當然要看看他們的本事啦。
”

　　李大志笑容凝固在臉上，笑道：“怎麽可能，闡教截教是兄弟大教，大家一起打西方教就好了嘛，西方教剛好用來填劫運。
”

　　“確實，沒想到西方教已經偷偷養了這麽多兇魔。
”

　　龜靈聖母歎道：

　　“我截教其實當年也收了一批弟子，這些弟子也是染了殺孽殺障，現在倒也成問題了。

　　“把他們驅逐了吧，不符合我們截教的教義。

　　“把他們留著吧，後面如果真有道仙劫，他們就是截教理虧的地方。

　　“還真讓龜靈頭疼。
”

　　李大志正色道：“龜靈前輩，這件事您有空不妨跟平安聊聊，平安或許會有辦法。
”

　　“唉，希望吧。
”

　　龜靈聖母不再多說，繼續盯著下方鬥法的情形。

　　李大志也不再多擔心下方情形，看了眼已衝到李平安附近的駱雪靜和清素，將目光鎖定在了一直沒動手的玄冥祖巫身上。

　　雖己方局勢大優，但此地依然有一股不能忽視的力量。

　　玄冥與那十多名大巫級的巫族高手。

　　眾兇魔動手前，玉鼎真人施展大神通，用自身仙力將周圍巫族盡數送走，避免巫族被鬥法波及；

　　此刻激烈鬥法中，廣成子施展大法力護持下方林間，風後放出八卦盤護持天穹，這一上一下，自也護住了整個巫地。

　　一點，大教與大族的講究罷了。

　　忽聽伽峰道人嗓音再起：

　　“玄冥巫祖！
你還在等什麽！
此前你與貧道許諾的那些，盡不作數了嗎！
”

　　鬥法中的太乙真人低頭一瞧，原本掛在混天綾末端的老道，此刻竟成了兩片金色的羽毛，那伽峰道人趁他與兇魔鬥法，竟逃了去。

　　太乙真人道了句晦氣，目光盯緊了一旁的玄冥祖巫。

　　順便，他袖中多了一對寶劍，玉鼎真人、神相風後同時朝此地挪動身形，與太乙真人互成犄角，將李平安護在其中。

　　李平安，哦對，此刻應當說是天方閣閣主莫問地，目光微微閃動，半面甲下的嘴角劃過了少許冷笑。

　　“玄冥！
你睜眼看看！
巫族當真要跟這些兇魔為伍不成！
巫族而今還有一線生機，全在你自身取舍！
”

　　化作先天道軀形貌的玄冥，攥緊的手掌再次張開。

　　而外圍的兇魔，死傷逐漸增多，這讓三名西方教的大教主弟子越發著急。

　　……

　　此次巫族之行，讓李平安最頭疼的問題有兩個。

　　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用‘合適的理由’尋找到無頭刑天；

　　第二個問題，其實就是他對待巫族和玄冥祖巫的態度。

　　此事頗為複雜。

　　首先是他心底有個答案——後土可化六道輪回，這是神話故事中的重要一環，蝸居北洲瘴氣之下的巫族，就是構建地府的主要力量。

　　可現在，後土並未化作六道輪回盤補全天道，巫族與人族也是死敵。

　　蚩尤之亂，玄冥祖巫就是蚩尤一方的‘大反派’。

　　李平安雖是準天帝，但這個準天帝背後存在多個勢力交錯角力、互相影響，他必須考慮軒轅黃帝的態度，以及人族的利益。

　　所以，李平安此前的思路就很清晰——對於巫族殘存的兩個祖巫，打倒一個、拉攏一個。

　　即，打倒處處與人族為敵的玄冥祖巫，拉攏與人族關系相對和善、有著仁愛名聲的後土祖巫，用天庭的名義先穩住巫族，然後再徐徐謀劃六道輪回之事。

　　事情發展到此刻，也都在李平安預估的幾種情況之內。

　　唯一讓李平安感覺自己失算的一點，就在於……

　　己方高手太過兇猛，敵方高手一盤散沙。

　　西方教的這些兇魔，空有戰力、不敢施展，一個個貪生怕死、畏首畏尾，連個像樣的圍攻都做不出來，甚至有小半兇魔已準備溜之大吉。

　　這般局勢，李平安不必對天道借貸，也就免了天道反噬之力加身。

　　隻能打順風局的兇魔，數量再多又有何用？

　　正常來說，隻要三百兇魔全力一戰，此地七位高手也會陷入巨大的壓力。

　　這時，李平安略微思忖，開始轉變此前思路。

　　打壓玄冥祖巫，並不代表著要打壓整個巫族；

　　看此前的種種細節，玄冥也是在意巫族的，這或許就是玄冥的軟肋。

　　若讓玄冥加入對方戰陣，那此刻正觀戰的眾巫族高手，必然是追隨玄冥腳步加入對方戰陣；如此一來，己方雖不會落敗，但大概率是要付出一些代價，而且恐怕無法繼續擴大戰果了。

　　所以，伽峰道人一開口，李平安立刻開口反擊。

　　玄冥祖巫陷入了猶豫，伽峰道人再次開口蠱惑。

　　這個接引五弟子此刻臀部遭受重擊，也是被打怕了，嗓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讓人無法分辨他的方位。

　　“玄冥！
你莫非忘了，你造化八十一大巫，殺的人族陷入絕境！
人族豈能饒你！
巫族已沒了選擇的餘地！
”

　　“玄冥巫祖！
”李平安立刻朗聲呼喊，“本閣主可向你許諾，隻要你認清局勢，立刻撲殺此地兇魔，本閣主可向天帝與人皇進言，允巫族走出這蠻荒之地！
巫族乃盤古汙血所化，本就有開天之德！
又是上古推翻上古天庭的功臣！
功過雖不能相抵，但蚩尤已戰死！
”

　　“他在誆騙你！
”

　　伽峰道人大吼：

　　“他隻是說進言，他進言了，天帝和人皇不答應你又如何！
”

　　“哈哈哈！
荒謬！
本人皇就在這！
”

　　軒轅黃帝用力劈砍一劍，將兩頭兇魔直接砍翻，朗聲道：

　　“吾可許諾玄冥巫祖！
隻要你棄暗投明，吾可不追究上古巫族之罪！
天帝派來使者，本就是要與你們巫族示好！
”

　　玄冥目光不斷顫動。

　　顯然，軒轅黃帝的親口許諾，已是讓她少了幾分搖擺。

　　伽峰道人大怒：“玄冥！
你可忘了！
你萬年前為何找我們西方求援！
你難道不管後土了嗎！
後土之難，隻有十二品金蓮可解！
”

　　玄冥下意識後退半步。

　　她豁然擡頭，眼底是不斷掙紮的目光，但面容已逐漸冰冷。

　　李平安暗道不妙。

　　後土出事了？
為何隻有十二品金蓮可解？

　　玄冥萬年前找西方教求援？

　　他心底念頭飛速轉動，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及時開口穩住玄冥，玄冥已是要出手相助西方教。

　　“笑話！
”

　　‘莫問地’一聲大喝：

　　“十二品金蓮不過先天寶物，區區寶物，如何能與天道相比！

　　“十二品金蓮可做得之事，天道自可做到！
十二品金蓮做不到之事，天道也可施為！

　　“眾生感念，大道震鳴，秩序根基，三界定序！
這就是天道！

　　“玄冥休要執迷不悟！
”

　　伽峰道人高呼：“天道隻能賞善罰惡，解不了巫族之困！
天道若能施展神通，此地諸業魔早已灰飛煙滅！
”

　　那二百餘兇魔紛紛想罵娘。

　　“夠了！
”

　　玄冥胸口劇烈起伏，她身形驟然膨脹，背後長出兩對羽翼，面容也變得豔麗且猙獰。

　　太乙真人一抓李平安衣領，與周圍四五道身影同時後退。

　　轟隆隆！

　　天空烏雲密布，一場瓢潑大雨正飛速醞釀，雨之大道與風之大道同時顫鳴。

　　玄冥顯出了數百丈高的祖巫軀。

　　廣成子雙眼一眯，仔細仔細盯著玄冥的身影，隻要玄冥敢對己方任何人出手，廣成子就會毫無猶豫地祭起番天印。

　　玄冥祖巫張口嘶吼。

　　數百道戰巫之影跳出巨木森林，口中發出震天怒吼。

　　玄冥祖巫震聲道：

　　“此乃我巫族之地！
你們要打去別處打！
巫族！
戰天戰地戰自我！
不求於人！
”

　　“我們走！
”

　　伽峰道人一聲大吼，那兩百餘早已準備好逃遁神通的兇魔瞬間化流光消散，隻有幾個倒黴蛋被軒轅劍斬落。

　　玄冥祖巫注視著廣成子。

　　數百戰巫各自放出自身氣息，一股股血氣如狼煙般直衝天空烏雲。

　　李平安緩聲道：“諸位，先回去商議吧，巫族之事，或另有隱……”

　　嗯？

　　李平安嗓音一頓，他朝西南方向看去，心底浮現出了一幅幅畫面。

　　幾頭負傷的兇魔飛掠過巫族的部族，卷起一股黑風，帶走數百上千的巫人。

　　“不要啊！
”

　　“救命！
”

　　“啊——”

　　尖叫聲、慘嚎聲，那些巫人化作了血氣，被兇魔當做了補品！

　　“你們做什麽！
”

　　玄冥祖巫失聲呼喊，龐大的身形撕開乾坤，竟徑直出現在了一頭兇魔背後，玄冥巨大的鳥爪勾住兇魔背部，猛地撕扯，將那頭上古熊族兇魔撕成兩半。

　　數百具失卻魂魄的巫人自空中簌簌落下。

　　玄冥祖巫怔了下，而後仰頭悲鳴，長發不斷顫抖。

　　“西方教！
你們做的好事！
”

　　伽峰道人的嗓音自天邊傳來：“誰也不要傷巫族！
違令者斬！
道友，隻是幾百巫人，何必這般……”

　　“你懂什麽！
西方教！
你們給我等著！
”

　　玄冥恨聲大罵，但她身形急匆匆衝回原本所在的這片空域，低頭看向下方平靜的大地、

　　沒事嗎？

　　玄冥祖巫胸口不斷起伏，那雙巨目滿是驚疑不定。

　　突然，大地響起隆隆的響動。

　　地下石殿搖搖晃晃，那座大陣頃刻間停止運轉，地面像是出現了一個淺淺的身軀輪廓，覆蓋這片巨木森林的方圓。

　　玄冥急忙道：“沒事了！
敵人已被趕走了！
已經沒事了！
”

　　轟隆隆——

　　數百裡之地的大地突然塌陷，一根根巨木帶著數十萬巫人平穩地沉向地下。

　　大地之中出現了驚人的靈力波動。

　　一道漆黑的光罩憑空凝成，將正下沉的巨木之森完全包裹。

　　李平安道心微微顫動，心底浮現出了一幅幅略帶驚悚的畫面，他擡手指著下方漆黑光罩的尖端，低聲道：

　　“後土……大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