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子越懷裡突然多了個東西，且毛發還有些黏糊糊的，身子頓時就僵住了。

　　再看看自己眼前這身泥巴的上官仲景，更覺得難受不已。

　　“你怎麼又弄成這樣了？
”

　　上官軒感覺到大兒子的不适，忙皺眉訓斥小兒子。

　　“不是早就交代過你，不許再去林裡玩耍嗎？

　　你若是不願意習武，那就跟你二哥讀書識字去！

　　天天跑到林裡撒野玩泥巴，這像什麼話？
”

　　“爹爹~您怎麼能罵我呢？
您得誇我啊！

　　要不是我天天去林裡玩耍，這小狼崽死了都沒人知道。

　　我這是救狼命，勝造十七級浮屠！
”

　　長輩們的訓斥對于上官仲景來說，向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

　　他才不管誰氣不氣呢，隻要自己開心就好。

　　“你們都不知道~這胎崽子可會搶狼奶喝啦！

　　個個喝得又肥又強壯，就隻有這個，總是搶不過。

　　前些日子去看它時，它還隻是瘦弱了些，沒受太大的欺負。

　　這兩日再去瞧，我滴娘呀，它的兄弟姐妹都快把它給踩死啦！
”

　　上官仲景越往下說，就越義憤填膺。

　　“也不知道它爹她娘怎麼想的，竟不把它叼走。

　　就這麼任由其他孩子去踩自己的崽子，真是氣人！

　　都是當爹當娘的狼了，還沒我這個孩子懂事兒呢。
”

　　“你這小子！
說起歪理來倒是套套的。
”

　　上官軒對小兒子頗為頭疼：“這世上本就弱肉強食，就連動物也是樣。

　　你當從中學到些生存之道，好好提升自己。

　　隻有自己強大了，才能真正保護别人，也能不拖父母兄弟的後腿！

　　而不是出事兒就找大哥，讓大哥來幫你擺平！

　　你大哥固然厲害，也足夠疼你，定會護你生。

　　但你若如這狼崽般，連吃食都搶不到，到頭來也隻會連累你大哥。
”

　　“可是我不找大哥，還能找别人嗎？
别人也不會幫我呀！

　　就像爹爹樣，肯定不會幫我救小狼崽的，隻有大哥會救小狼崽。
”

　　上官仲景就像沒聽見上官軒那些教誨的話般。

　　什麼弱肉強食？

　　什麼提升自己？

　　什麼不給家人拖後腿？

　　聽不懂聽不懂~也不想懂。

　　他隻知道，小狼崽很可憐。

　　要救小狼崽，就得找他大哥。

　　如此想着，上官仲景又沖着上官子越道：“大哥，你可得幫我救救小狼崽呀，不能讓它死了！
”

　　上官子越：“……”

　　他依舊坐在椅子上，渾身僵硬。

　　懷中的白狼崽也跟他樣，動不動。

　　看着上官仲景投過來的目光滿是哀求和期盼。

　　上官子越沉默良久後，終是給自家小弟指了條明路。

　　把白狼崽還給上官仲景，說道：“抱去給鐘爺爺看看。
”

　　言畢，轉身就出了大殿，直接往自己的院子飛去。

　　――真麻煩。

　　――又得沐浴番了。

　　而上官仲景呢？
在接到小狼崽後，愣了好會兒。

　　直到自家大哥的影子都沒了，這才驚喜道：“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呢？

　　小狼崽是病狼，鐘爺爺是大夫，我得去找鐘爺爺啊！
”

　　知道怎麼做以後，上官仲景立即就離開大殿了。

　　臨走前，還不忘氣氣上官軒：“大哥好聰明哦！

　　爹爹，您就不如大哥啦~”

　　“你這臭小子！
”

　　上官軒又氣又好笑，還帶着幾分欣慰。

　　看着越跑越遠的小兒子，不禁搖頭道：“是，我是不如你大哥。

　　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是好事兒啊。
”

　　……

　　動了下山的念頭，上官子越便不打算再在靈劍山久待了。

　　沐浴更衣後，便親自去了趟地下銀庫，取了些四國通用的銀票出來。

　　吃晚飯的時候，聽說上官子越打算次日就下山曆練。

　　溫眉和上官清之、上官仲景，頗為不舍。

　　不過身為母親，溫眉并沒有将不舍之情表露出來。

　　隻是親自給上官子越舀了碗湯，叮囑道：“注意安全，切小心為上。
”

　　而上官清之和上官仲景呢？

　　個恨死了自己是個羸弱之體，不能跟着兄長起去。

　　另個，則巴不得能快快長大，才能下山陪着大哥。

　　上官軒直沒吭聲，隻悶頭吃飯。

　　似乎對上官子越即将離家的事兒，沒有任何感覺。

　　直到次日，上官子越前來拜别父母，即将下山。

　　上官軒才遞給了他個包袱，淡淡道：“給逍遙王府的回禮。
”

　　上官子越微愣，沒想到上官軒還有這出。

　　――難道爹爹的意思是……

　　溫眉看到父子倆個不願多言，個也不願開口去問，生怕會引起誤會。

　　于是，連忙在旁解釋：“自古以來，禮尚往來方能不失禮于人。

　　雖然爹爹和娘親不想你與四國皇室之人交往過密。

　　也擔心外頭那些人，會利用你年少心軟。

　　但逍遙王府既對你照顧有加，又給咱們拿了送年貨。

　　那咱們上官家，也沒有讓你空手再去蜀國的道理。
”

　　以上官子越當日對逍遙王府的維護，上官軒和溫眉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大兒子去了蜀國京都城後，肯定還會去逍遙王府。

　　于是，便連夜去準備了些東西，好讓上官子越帶去。

　　“好。
”

　　聽了溫眉的話，上官子越這才接過了上官軒手中的包袱。

　　包袱不重，但卻讓上官子越頭次感受到了尋常人家才有的溫暖。

　　這是他懂事兒以來，第次看到上官軒和溫眉的回禮。

　　當然了。

　　往年靈劍山也沒收過年禮，自然就沒有回禮說。

　　今年逍遙王府送的年貨，雖然都進了他的院子，但上官清之和上官仲景可沒少吃沒少拿。

　　如此，這回禮也是該給的。

　　可哪怕是這樣件尋常的事兒，依舊讓上官子越嗅到了絲人情味兒。

　　這樣的人情味兒，以前他是不喜歡的。

　　但如今也不知怎麼的，竟有些貪戀了。

　　上官子越自己并沒有準備什麼行李。
..

　　除了銀票外，身上就隻有把佩劍了。

　　上官軒和溫眉猜得沒錯。

　　上官子越人還在靈劍山上呢，就已經做好打算要去逍遙王府住了。

　　逍遙王府裡還有不少他的衣物，他着實不用額外準備着。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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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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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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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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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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