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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我的文藝時代》第700章 搞藝術的都窮,林老師例外

  第700章 搞藝術的都窮,林老師例外

  去時深秋,回時已是初冬。

  林為民剛下飛機,一股寒氣襲來,他打了個哆嗦。

  穿少了,有點冷啊!

  航站樓外面的世界一片銀裝素裹,燕京剛下了一場大雪,難怪這麽冷。

  打了個車回到家中,喝了口熱茶,林為民才暖和過來。

  出門一個月,再回來小豆包都快不認識他了,哄了好半天,才糯糯的叫了一聲“粑粑”。

  每次出門,林為民總少不了跟家裡人帶一些禮物,收到禮物,陶慧敏的臉色好了不少。

  這幾個月,他幾乎沒怎麽在家裡待過,陶老師意見很大。

  林為民本打算晚上利用自己的特長好好跟陶老師交流交流感情,結果傍晚就發起燒來了。

  “可能是下飛機凍著了。

  他胳肢窩裡夾著溫度計說道。

  “我看是累的,你說說你這幾個月,有閑著的時候嗎?
”陶慧敏抱怨道。

  嘴上抱怨,實則是心疼。

  林為民抱著她溫柔的哄了幾句,陶慧敏臉色放晴,她就吃這一套。

  吃完了藥,林為民拿起了電話。

  “喂,老程啊,回來了,回來了。

  “上班?
恐怕不太行啊。

  “感冒了!
是啊,發燒,都快40度了。

  “你先別激動,這不也是特殊情況嘛!

  “就請兩天假,伱再挺一挺。
忍忍嘛,忍忍就過去了。

  “什麽叫有我沒我都一樣?
老同志,說話不要帶情緒嘛!

  “行了,就這樣,大後天,大後天肯定去上班。

  掛斷了電話,林為民看向陶慧敏,“你這麽看著我幹嘛?

  “你覺不覺得你有點過分?
”陶慧敏問道。

  “怎麽過分了?
”林為民將胳肢窩下的溫度計抽出來,“看到沒?
病號!
給我倒點熱水我要泡腳!

  陶慧敏白了他一眼,“德性!

  過了兩天,林為民久違的出現在國文社,頓時引起了很多同事的圍觀。

  說是停職三個月結果四個多月沒見人影,太囂張了。

  “你還知道回來!

  程早春見到林為民就說了這一句話,然後眼神冷厲的盯著林為民,就這樣盯了一分多鍾。

  “行了,別看了,我臉上又沒有花。

  林為民仿佛絲毫沒有感受到程早春的不滿和怨氣,滿不在乎的說道。

  他說話的時候,手伸進了包裡。

  “幹什麽,幹什麽?

  “不要以為你這點小恩小惠就可以蒙混過關!

  “這種事……”

  “下不為例!

  終於可以心平氣和的對話了,程早春問道:“你在米國鬧出了好大的陣仗呦?

  “你怎知道的?

  “我們是在國內又不是與世隔絕,媒體都報道了。

  在很多媒體眼裡,這年頭國外的屁都是香的,後世很多關於國外的匪夷所思的“好處”都是在這個時候通過媒體報道進入國內的。

  不過這次媒體報道林為民在米國引發的反響,確實沒什麽值得“歪曲”的地方。

  都是滿滿的正能量啊!

  “回來了就好好收收心,別老想著外面的事了,好好想想社裡明年的發展問題。
”程早春叮囑道。

  林為民敷衍了幾句,從程早春的辦公室出來。

  回了辦公室不一會兒,於華跑了進來。

  “哎呦喂,林老師,您可算回來了!

  林為民擡眼瞅他,“有事?

  那意思:有事說事,沒事滾犢子。

  於華把誇張的語氣一收,說道:“有朋友想見見您,給您拍張照。

  “給我拍照?
記者?

  “不是,攝影師。

  於華給林為民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朋友。

  肖全,1991年出版《天堂之鳥》三毛攝影專集,1992年在瑞士舉辦個展,今年還在法國參加攝影聯展。

  有了這一層國外鍍的金,肖全在國內攝影圈知名度非常高,號稱中國最好的人像攝影師。

  這次肖全托於華幫忙,要給林為民拍照,是他自八十年代中期就開始創作的一個人像攝影系列,叫“我們這一代”。

  六七年時間裡,肖全已經拍攝了很多國內文化界的弄潮兒,北島、顧城、崔健、楊麗萍……

  其中還有很多林為民的熟人,比如石鐵生、於華、賈平娃、佟忠貴、汪碩等人。

  那麽多熟人,別人沒請托,偏偏是於華。

  要不怎麽說是交際花呢!

  於華說了半天,他怕林為民不答應,把肖全誇上了天。

  “行了,行了。
你周末帶他去我家吧,再把程虹和兒子帶上,中午一起吃飯。

  於華頓時眉開眼笑,“得嘞。

  周末,於華一家三口來到了識住小院,身後跟著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脖子上掛著相機,一進院就東張西望。

  見面握了握手,寒暄了幾句。

  肖全拿出了一些自己拍攝過的照片,還有他發在《現代攝影》的一些作品。

  林為民接過來,看了看,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調侃道:“你可不能把我拍的這麽歪瓜裂棗。

  他手指的照片當中,背景是滿天飄落的雪花,地面和屋頂都被染成了白色。

  電線杆下是公交車站的站牌,43路,團結湖站。

  一個比此時的肖全還要呲毛的男人面對著鏡頭,嘴角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於華道:“林老師,這怎麽能是歪瓜裂棗呢?
多有藝術氣質啊!
你看這皮膚的紋理,你看這稀疏的胡須,你看這粗糲的皮膚……”

  照片上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他。

  這張照片是餘華去朋友王斌家認識了肖全,肖全要給於華拍照片,恰好出來之後路過團結湖公交車站,肖全讓於華站在公交車站牌下拍了這一張照片。

  林為民打斷了於華的自吹自擂,對肖全說道:“照片我看完了,怎麽著?
咱們先拍照?

  肖全從進門起就有些拘謹,見林為民如此痛快,他點頭道:“好。

  肖全胸前掛了兩部機器,一部是佳能的EOS-1型,另一部是EOS10型,都是專業攝影師用的相機。

  他抓起一部機器先將林為民框在鏡頭內,想找找感覺。

  “拍了嗎?
我得擺個什麽姿勢?

  “沒呢,我就是先找找感覺。
您平時喜歡乾點什麽?
”肖全問道。

  “看看電視、看看書、澆澆花。

  林為民的回答充滿了中年男人的無趣,絲毫沒有藝術家的氣質。

  “要不我們去院裡拍吧?
”肖全提議道。

  林為民欣然應允,在屋裡他就穿了一件雞心領的灰色毛衣。

  要出門,陶慧敏給他披了一件黑色大衣。

  站在院裡正房門前,肖全抓著相機。

  鏡頭裡林為民下身的褲子搭配的有點不太和諧,肖全將鏡頭聚焦在他的上半身。

  黑色大衣,灰色雞心領毛衣,星眉朗目,棱角分明,鏡頭裡的林為民看上去瀟灑不羈,他對著鏡頭最開始是笑盈盈的。

  鏡頭對焦,林為民的笑容慢慢的收斂。

  直到其中的一幀,林為民徹底收住了笑容,他準確的站在畫面的最佳位置,平靜的望著鏡頭,氣質儒雅而從容,面如平湖,波瀾不驚。

  肖全的手指和鏡頭準確的捕捉到了這一刻,他不斷的朝林為民的按著快門。

  幾秒之後,膠卷如同一梭子子彈被打了個精光。

  這回來,夠本了,肖全心裡想著。

  “拍完了?
”林為民見肖全放下了相機,問道。

  “拍完了。

  “進屋,進屋,外面太冷了。

  林為民打著哆嗦回到了屋裡,肖全也跟著回了屋。

  兩個孩子有保姆照顧著,陶慧敏和程虹在閑聊,見林為民回來,陶慧敏問道:“拍完了?
這麽快?

  “拍個照片嘛,又不是演戲。
”林為民對她說了一句。

  “那我看孩子,讓孫姐和秦姐去做飯。

  “不著急,才九點多,等十點做飯就來得及。

  林為民拉著於華和肖全坐下喝茶聊天,肖全是攝影師,這些年拍了很多文化界名人,見多識廣,聊天的素材有很多。

  八十年代以來,中國文化界各個領域的交流很密切,肖全的拍攝對象也多是托這些文化界朋友們幫忙。

  比如他認識了呂澎,就幫他打開了美術界的大門;認識了何立偉,幫他打開了文學界的大門。

  呂澎原來是《戲劇與電影》的編輯,專注於美術領域的著作翻譯和研究,92年主持了“廣州雙年展”,在國內美術界有些名聲。

  何立偉是湖南作家,在作家圈子裡交遊廣闊。

  圈子,就是在這樣的交往之中誕生的。

  林為民津津有味的聽著肖全講述他和文化界這些人的交往,跟肖全的圈子比起來,林為民的圈子無疑是要封閉多了。

  基本就是作家這個圈子,而且還都是相熟的。

  剩下最多的就是影視圈子裡的人,比如章藝謀、程凱歌、鄭小龍這些人。

  “你這樣的生活應該有很多年輕人羨慕吧?
”林為民笑著問道。

  肖全苦笑,“有什麽好羨慕的,搞藝術的都窮,搞攝影的更窮,有時候我連路費和住宿費都拿不出來,全靠朋友們幫忙。

  “還是您這樣的大作家好!
”肖全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搞藝術的都窮,林老師例外。

  關於林為民有錢的事,在中國文化界不是新聞。

  但隻有見面之後,才有具體的概念。

  住著燕京三進的四合院,門口停的是奔馳車,家裡兩個保姆。

  肖全這麽多年見過的人當中,別說是搞藝術的,就是當老闆的,也沒幾個有林為民這樣的條件。

  “我們國家很多人搞藝術總喜歡裝清高,恥於談利,這是不對的。

  藝術在創作過程中當然不能受到外物的擾動,但當成果出現時,它就有了商品屬性。

  搞‘藝術無價’這套理論,對於任何藝術形式的發展,都是有害的。

  林為民這番話說完,肖全說道:“您說的很對。
不過有些人搞藝術也想賺錢,就是賺不著。

  “別著急,市場還沒培育起來呢,怎麽會有受眾買單呢?
”林為民笑著說道。

  肖全出過幾次國,對於林為民所說的市場和受眾有很深刻的認識。

  就像他去法國參加攝影聯展,就是有人看而且還有人願意花錢買攝影師的作品。

  可在現在的中國就不行,別說是花錢買照片了,連攝影展都沒人願意看。

  “很多藝術形式本身就是小眾的愛好,不能奢求大眾過多的關注。
隻要服務好一小撮受眾,就足夠藝術家過的很好了。
”林為民說道。

  他的話很明顯是對剛才肖全略有抱怨的話都回應,肖全沉思片刻,嚴肅的點了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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