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們的潇灑與精彩,夏昭衣的笑容越發嫣然,眼睛裡面的光芒亦大盛。
其實不止她們,甚至她不喜歡的林清風、楚筝都遠勝于南宮皇後。
她們明白自己要什麼,清清楚楚的、全在為自己争取,為自己而活。
詹甯在一旁聽不懂,但看到剛才還氣悶不樂的少女驟然間神采飛揚,光彩奪目,詹甯直接傻了。
說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他一直不認為這句話适用于自家二小姐,可是眼下卻……
不,跟二小姐無關,是沈将軍的話。
詹甯看向沈冽,他剛才的話,如此鬼斧神工嗎?
不就是提了句趙大掌櫃她們嗎……
夏昭衣的心情終于變好,她方才展顔一笑的瞬間,沈冽的唇瓣也揚起。
“你要出門?
”沈冽問道。
夏昭衣點頭:“我想去看看外面如何了。
”
“我陪你去?
”
詹甯揚眉,朝少女看去。
夏昭衣本來覺得沒什麼,餘光捕捉到詹甯這個神情,她被逗笑,點點頭:“好。
”
胡掌櫃一直杵在原地,待看見這對年輕男女并肩離去,他貓着身出來,看着院外:“大東家這變臉,好生神速啊!
”
詹甯認同:“是啊!
我鮮少見她這麼生氣,結果,蹭地一下,她好開心啊。
”
胡掌櫃看着詹甯“蹭”地一下那手勢,道:“好費解的呢。
”
詹甯忽的一樂:“嗐,不管了,反正二小姐開心了,一切好說!
”
胡掌櫃想了想,道:“嗯,一切好說。
不過以後若是再遇到大東家心情不好,我可知道該怎麼做了,立即去找沈将軍!
”
“好主意啊!
”詹甯道,“我也記下。
”
街上的确是亂的,到處都是嚷嚷的人堆,還有不時奔來跑去的人群。
天上的烏雲時薄時厚,至厚處時,天地暗沉。
變薄時,那藏在雲層背後的太陽,像是要将雲層切割成一塊一塊不規則的豆腐,每塊都描着黯金色的邊。
沈冽聽着這些人堆的吆喝,全是在招工。
人群擠擠挨挨,争先恐後,唯恐肥缺被别人奪走。
除了招工,還有已經開始幹活的,以及排着長隊領工錢和領夥食的。
夏昭衣笑道:“除了熙州和河京的幾大商會調度,舒月珍還給了我幾十萬兩。
”
四周叫嚷聲不絕,許多長隊排得擠不下人。
除卻民間商會要人手,沈冽還看到不遠處的工部招募。
有活幹,有錢掙,忙忙碌碌的,誰要去管皇宮裡坐着得是誰呢。
沈冽道:“當年李據棄都,最先使永安大亂的不是城外流民,也不是宋緻易,反倒是永安城百姓。
如今這繁昌一面,與當初成了鮮明對比。
”
夏昭衣眼眸輕斂:“是啊,人群聚作一團,便極易失控,一旦有人煽動,後果不堪設想。
我已同京兆府的彭琢文說過,要他們增派人手嚴管街坊市井,若有任何危言聳聽之風,第一時間訓責,若對方太過,便……”
她拖了下尾音。
“便什麼?
”沈冽問。
夏昭衣一笑:“便抓走嚴查,若他情況屬實惡劣,今後河京的所有商家和富人就都不給他活做,也不和他生意往來,讓他無錢可掙。
”
沈冽淡笑:“好主意。
”
“你呢?
”夏昭衣側頭看他,“城外形勢如何?
”
“一切都好。
”
夏昭衣眉心微合,與他并肩走了十來步後,她道:“沒啦?
”
“嗯?
”沈冽看她。
“一切都好,就,沒啦。
”
沈冽眉眼浮起困惑,不知她想問什麼。
在城外時,程解世已不時書信回城,一封又一封,而整體來看,确實一切都好。
畢竟真正的惡戰,要麼今夜開始,要麼等到明日,又要麼,是未來不知哪一日。
夏昭衣“哦”了聲,看着他的眼睛道:“那我問吧。
”
“好。
”
“殡宮如何了,李豪他們呢?
”
“還是那樣,他們自困于殡宮中,我進城前,他們又派了幾次幕僚出來商談,我未理。
”
夏昭衣點點頭,又道:“盛業軍呢?
”
“我交給了程解世,由他新取番号。
”
“嗯?
”夏昭衣道,“這麼快就收了他們?
”
沈冽頓了下,道:“阿梨,你未看信嗎?
”
夏昭衣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目光一直望着他的黑眸。
沈冽冷白的面龐在這樣的天光下非常好看,清俊柔和。
而他的眼睛,深邃湛黑,眼型略狹長,睫毛纖細,并不過分濃密,完美得恰到好處,清隽無雙。
沈冽終于注意到她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他,他的心跳砰然而起,微微避開視線,擡手摸了下自己的眉骨:“我沾到了泥嗎?
”
“嗯……對啊。
”
夏昭衣擡手,指尖往他的眉骨上抹去,把那一撇虛空泥漬抹掉。
她的力道很柔,這不輕不重不疾不徐的指壓所觸到過得每一寸肌膚都讓沈冽覺得滾燙,加上她貼過來靠近的身子近在咫尺,沈冽的呼吸一下子全亂,臉頰不受控得浮起紅霞。
夏昭衣忍着笑,她發現這一刻,她可以完全确認詹甯說得話了。
沈冽……真的喜歡她,不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也不是朋友間的喜歡……
夏昭衣心裡說不出的甜,她收回手後漫不經心地揉搓了下指尖,背到身後:“盛業軍,都沒有反抗一下嗎?
”
沈冽輕皺眉,淡淡道:“此事說來不太光明,我們脅迫錢日安親手殺了劉樹正,劉樹正等将帥們一死,錢日安便成了盛業軍的實權人。
而宮中那位皇帝,已無法下旨再立新将。
”
夏昭衣點點頭,和他并肩往前面走去,邊走邊聽他繼續說宣武軍和熙州方向的軍營變化。
目前并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鬥,城外駐守的李乾兵馬營和十九處巡防軍機,每一處都不過才兩三百人,輕易就能被拿下。
軍官不留,原地斬殺,士兵當場解散。
若士兵無處可去恰又個高人壯,可入晏軍。
熙州府那邊送來得消息,淩晨過去的晏軍在最短時間内突襲,已經拿下順陽營。
李乾如今的主力共有三,一是畢家軍,二是錢胥天的關甯行軍,三是隻服從聽令于李家的李氏鐵騎。
這三支兵馬若是共同進軍河京,那麼将會是一場惡戰。
沈冽這幾日在城外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布防,以及讓龍鷹的馬蹄踏遍河京方圓三十裡的每一處河山。
夏昭衣望着滿目人潮,輕歎:“如果不是你,也許李據還能作威作福到今年中秋。
”
畢竟她的一切兵馬調度,全都安排在秋收之際,此次來河京,她的初始目的一是要從宮中帶走南宮皇後,二是繼續在河京和熙州“播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