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尉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能有今天這樣的地位,一半是踩着别人的屍體爬上來的。
他招來心腹下令,速度一定要快,最好捂着她們的嘴巴,不要發出半點聲音。
第一個死的是季中川堂弟季在德的三女兒,不明白發生什麼的嬌貴千金忽然被人從馬車上拽下去,直接一刀割在了脖子上,緊跟着就将還活着的小姐丢到一旁湍急的河水裡。
衆人吓傻,望向大河。
馬車外薄弱的迎風燈,照出水面上的血色水光,一大圈從水底浮上水面。
季家年輕的兒郎們紛紛出列,面容憤怒:“你幹什麼!
”
“你竟敢殺人!
”
話音才落,林副尉騎着高頭大馬出來,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們,就像是在看腳邊的蝼蟻。
有人已經拔出了刀,握着兵器的手因憤怒和恐懼而發抖。
林副尉沒有說話,就這樣看着他們,與此同時,一個生了兩日重病的千金和她的幾個丫鬟也被拽下了馬車,嘴巴被人捂着,她們抵死掙紮,紛紛被割斷了脖子。
千金絕望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親哥哥,眼睛瞪得老大。
她的兄長吓傻了眼,在林副尉強大且無聲的壓迫下,兄長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幾百人的隊伍,杜軒騎着馬,走在最後方。
他們主仆三人在這裡本來就不受待見,沈冽帶戴豫離開後,他隻身一人被排擠和孤立的更為嚴重。
一些惡意為之的小摩擦越來越多,杜軒深感惡心,但不想起沖突,他能忍則忍。
現在隊伍停了下來,杜軒也頗覺不爽,誰願和這些人多呆片刻,他隻想早點見到沈冽和戴豫。
他望向河水,索性在腦中計算銀兩和田産,如果一切順利,也許明夜子時便可以離開松州,到時候季家的事情一了,他們才是真正的忙碌,可能連氣都要喘不過來。
前頭這時傳來馬蹄聲,杜軒擡眼看去,來者四人,是林副尉的手下。
杜軒皺眉,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缰繩。
眼看他們走來,且目光似乎正在看自己,他二話不說,立馬掉頭,轉身就往後面跑去。
周圍的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杜軒跑出去了老大遠。
四個士兵的确是來逮杜軒的,但沒料到他這麼機警,說跑就跑,三人當即拍馬追上去,一人回身跑去回禀。
杜軒回頭看他們,暗道果然,夾緊馬腹:“駕!
”
季中川和季明友聞言大驚:“什麼?
”
林副尉大怒:“你們做什麼了!
他怎麼就給跑了!
”
離的這麼遠,旁邊水聲又大,後面的人不可能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
“我們什麼都沒做,他見到我們就跑了!
”
“一定是沈冽!
”季中川叫道,“肯定是沈冽教的!
”
“現在如何是好?
”季明友看向林副尉,“這個杜軒不能活着!
他要是将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去,那……”
“那個杜軒身手不如何,”林副尉說道,“我這幾個親兵要是連他都追不上,那也不用跟着我了!
”
說罷,他看向幾個身手了得的心腹手下,叫道:“繼續殺!
”
“父親!
!
”季慶文高聲叫道,看着季中川的目光充滿陌生和恐懼。
季中川面色陰沉,冷冷的看着他,沒有說話。
“别停下!
”林副尉說道,“殺幾個娘們而已,為誰殺的,不還是為了你們季家?
!
”
杜軒用力拽着缰繩,胯下馬蹄狂奔,可他總覺得不夠快,不時用馬鞭連抽數下,恨不能自己跳下去扛着馬兒跑。
那三個士兵緊咬着追來,速度飛快,杜軒兩耳就聽着那些聲音,總覺的對方一步步在靠近。
季中川沒有猜錯,杜軒剛才轉身就逃,的确是沈冽教的。
沈冽讓他不論發生什麼,先逃再說,如果對方要害他,他已經搶占先機先跑了,如果不是來害他的,跑出去了大不了再跑回來。
不僅如此,沈冽還教了一招最最狠的,但是杜軒還在猶豫要不要這麼做。
這時,身後快要追上來的士兵叫道:“姓杜的,你跑不掉了!
老實點乖乖停下來!
别給自己找不自在!
”
杜軒回頭,眼看他真的就要追上來了。
“等下給你個痛快,好過被折磨死!
”士兵又叫道。
杜軒咬牙,收回視線,快馬加鞭,同時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你還跑!
找死!
”士兵咆哮,“有用嗎!
”
又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慣來斯文的杜軒忽然用這輩子最洪亮的聲音發出高喝:“季家的人就在這裡!
季家的人在此!
!
”
士兵大驚,甚至下意識勒住缰繩,杜軒趁機将距離再度拉開。
士兵很快又在馬臀上重重拍下,邊跑邊對同伴怒道:“追上他!
把他宰了!
!
”
“季家的人在此!
”杜軒仍在高喝,“季家的人要往開平縣逃跑!
!
”
“你住口!
!
”士兵大怒。
曠野風大,水聲也大,但杜軒是邊跑邊喊的,中氣十足的叫聲,不說能不能叫來黑暗裡的斥候和宋緻易的兵馬,但已足夠讓季家的人聞風喪膽。
疾呼聲遠遠傳來,林副尉一直冰冷的神情終于變了,震驚的瞪大雙眼。
才痛失愛子的季明友捂着本就脆弱的胸口,心跳差點沒停了。
季中川連叫瘋了瘋了,季家兒郎們瞬息從族中姑娘們被殺的憤怒驚駭中回神,愣愣的看着聲音所傳來的方向。
一路遮遮掩掩,為的不就是逃跑!
“我去宰了他!
”林副尉當即上馬,親自去追。
杜軒并未一直在喊,嗓子迎着烈風,讓他受不了,他需要緩上一緩,而後再繼續。
就在這時,前方的黑暗裡遙遙傳來聲音,也是馬蹄聲!
杜軒暗道不好,他隻想吓吓季家那些畜生,哪怕真将宋緻易的兵馬引來也沒事,反正隻要能逃出眼前這一劫,後面他有的是路可以走,這些年在安江和松州不是沒有經營,否則當初不會那麼輕易就能買下夏昭衣在臨甯的江邊小院。
但是,對方若是來的這麼迅速,他豈不是先比季家的人早死?
伴随馬蹄聲,一道勁烈的鞭聲忽然響起。
杜軒大驚,躲無可躲,身上驟然一痛,緊跟着他便從馬背上滾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