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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作 四百九十八、滾出來,知霜小娘

不是吧君子也防 陽小戎 8538 2025-01-25 17:53

  “歐陽公子,其實本女俠以前也和你一樣,天不怕地不怕,覺得自己能行,遇山開山,遇水架橋,闖過去就是了。

  “包括當初住在星子湖小院,見到你和小主恩愛美滿,本女俠也是覺得,隻要你是條漢子不慫,隻要小主堅定此情,你們倆人哪怕身份懸殊,也是能有機會走到一起的。

  “當然,那時候并不知道你就是歐陽良翰,但是,與老姐一開始的不看好不同,本女俠當時是真信你倆的真情能夠勝過一切艱難險阻的。

  “勝男!

  “老姐,你别打岔,讓我說完,我憋在心裡好久了。

  頓了頓,這道大咧咧的女聲,似是繼續朝對面那安靜的一人說道:

  “歐陽公子,不怕你笑話,我就是個自作多情的性子,平日裡容易感同身受,見到街邊殘腿乞兒容易落淚,看見貪官墨吏仗勢欺人,就咬碎牙關,怒發沖冠,恨不得生啖其肉。

  “對你和小主也是如此,因為本女俠很久以來都下意識的相信自己能夠沖破重重阻礙,成為威震江湖、鋤奸産惡的大俠女,對你們當然也是懷有同一份期望。

  “但是這種自我期望越大,在撞得頭破血流後的失望落差,也越大。

  “歐陽公子,你知道對這樣的人來說,最絕望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不等對方回答,她已經自顧自的說出:

  “本女俠以前其實挺唾棄娘親那樣的小女子,一輩子待在宅中相夫教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難聽些,這般自我束縛,與山野村婦無異,不僅保守古闆,還有些愚昧,就知道在家裡用條條框框約束子女。

  “相比面上順從的老姐,我最不服她管,從小到大,也是她用戒尺抽的最多的,她叽叽歪歪的話,我從來不屑一顧……

  “可是,歐陽公子,自從我出來這麼一趟,在天南江湖走了一遭,又鼻青臉腫的被你與老爹捉回去禁足半個月後……我突然恐慌的發現,娘親以前說的那些唠叨話,竟然都一一對上!

  “歐陽公子,你知道這種滋味有多難受嗎?
在你最年輕氣盛最志得意滿的年齡,你最瞧不起的長輩随口碎碎念的一句啰嗦話,多年以後,你卻赫然發現它是對的,對的徹頭徹尾,心服口服,就像當年射出的一枚不起眼箭矢,許久過後突然正中你的眉心……

  “既羞恥又慚愧,你還不得不去服氣……我對娘親就是如此。

  在崎岖山路上颠簸前行的馬車内,方勝男語氣有些低落下來。

  旁邊的方舉袖忍不住看了眼妹妹。

  這次能給一向鬥志昂揚的方勝男如此大的打擊,其實還有一件事作為誘因,倆姐妹都沒有告訴歐陽戎。

  那便是,在二女君莅臨方家山莊,代表雲夢劍澤征用它為秘密據點後,整個山莊最先冷靜站出來應對的人,不是一向豪爽大氣、愛講當年勇的阿父,而是瘦弱安靜的娘親。

  是娘親身子擋在了最前面,當日與二女君對答如流,負責安排天南江湖後續人手入住山莊的一項項事宜,挑起了重擔。

  相反,阿父方抑武反而有些憂心忡忡,笑容勉強。

  然而方舉袖和方勝男卻記得,二女君沒來之前,對于是否接下雲夢劍澤的雲夢令、是否摻和進這件江湖大事,娘親是第一個站出來,堅決反對他們父女三人的。

  現在事到臨頭,方家山莊要“淪為賊窩”,反而是娘親最從容淡定,應對女君,阿父卻優柔寡斷、隐隐後悔起來。

  方勝男正是回家後發現了這一點,才反應如此之大,得出的教訓如此深刻……

  方勝男抓着袖口,低頭姿勢,擦了擦側臉,低聲道:

  “歐陽公子,相信你這一次過來,家人或朋友肯定也有人勸過你,若他們知道小主的身份的話,知道你即将所為之事……歐陽公子,還是那句話,本女俠總是自作多情,這次也是,這些話都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說的,不希望你飛蛾撲火般,再去經曆一次本女俠的感受,真的很空洞絕望。

  這次,歐陽戎隻是看了眼方勝男,就繼續低頭,手掌輕拍琴盒去了。

  馬車正在城南的官道上,外面的捕頭也集合完畢,約莫十五人,各個冷峻跨馬,腰間别着刀與令牌,帶着緝拿匪徒的刑具。

  他們都是燕六郎手下弟兄中的精銳好手,同時也是死心塌地的心腹。

  方舉袖的目光從馬車外面那一隊捕頭身上挪開,放下了簾子,輕歎了下。

  “歐陽良翰,若是隻有這點人,是遠遠不夠的,現在停車,放我們下來,不要再去了。

  方勝男聞言,也掀開簾子看了眼外面,發現馬車距離自己山莊已經很近了,頓時一臉焦急:

  “歐陽公子,聽老姐的,現在停還來得急,再靠近點,就沒法走了,會被發現你來過的,到時候我與老姐都不好幫你瞞了,你這也是害我們。

  歐陽戎默不作聲,旋即聽到了這位方家二小姐都顧不上藏話了,直言道:

  “二女君還在不在不知道,但是大女君肯定是在的,她可沒有二女君那麼好說話,在浔陽城的時候,二女君能讓小主去找你,已經是很好的性子了,大女君不一樣,神女一樣的人兒,性情卻如長江之水有些暴烈,除了娘親勉強能說幾句,咱們和爹爹連她一個眼神都小腿肚發軟,更别說你這瘦弱身闆了。

  說着說着,她急得有些煩躁不耐:

  “歐陽良翰,你該不會真以為,劍澤那邊的女君們會遵守朝廷法紀,能被你帶一隊捕頭給押走吧,開什麼幼稚玩笑,剛剛不是反複和你說了嗎,你是不是聾子……”

  外面突然傳來正在駕車的燕六郎的冷冷聲音:

  “明府,要不要堵住她倆的嘴?

  歐陽戎不答,擡起眼,朝抿唇的方舉袖問道:

  “誰說隻有一隊捕頭,不是還有本官和六郎嗎,還得加兩個。

  方舉袖和方勝男都愣了下,下意識的認真看了看歐陽戎臉色,發現他平和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

  二女一時間,有些氣笑了。

  馬車最後還是抵達了位于城南深山中的方家山莊。

  歐陽戎率先起身,經過方家姐妹,跳下馬車。

  燕六郎主動抱起長條琴盒,帶着一隊精銳捕頭,跟在他身後。

  不情不願下車的方家姐們,看見年輕刺史的修長身影,兩手籠袖,站在自家高大的府門外。

  第二次來到這裡的歐陽戎仰着頭,眯眼瞧了瞧方府牌匾。

  他袖中手掌,摸了摸地圖卷。

  之所以他之前猜測是城南方府,除了方家姐妹與雲夢劍澤的淵源外,還因為在地圖上面,以浔陽石窟方位為中心,以一百裡為半徑畫圓,方家的位置卡的剛剛好,正好距離浔陽石窟一百餘裡。

  可以解釋為何此前的顯形琴聲,沒有暴露天南江湖反賊大部隊的靈氣修為光柱。

  不是因為有什麼特殊方式隐蔽,單純隻是因為不在琴聲範圍内。

  方家山莊的大門口,空蕩蕩的,無人值守。

  年輕刺史溫文爾雅開口:

  “裡面人多,還有小娘,守禮貌,去敲門。

  燕六郎點點頭,領着兩個捕頭大步上前,“刷”的一聲抽刀,一刀劈開門鎖,又“砰”的一聲踹門而入。

  在方家姐妹有些瞪眼表情下,歐陽戎手掌輕輕拍了下衣擺,帶着“守禮貌”的燕六郎等捕頭,大步進門。

  ……

  方家山莊深處,自打藏書樓大門緊閉上後,雪中燭等人再也沒有出來過,外面衆人也無人敢敲門打擾。

  樓前空地上,衆人齊聚,方抑武、方夫人全都在場。

  空地上有一座亭子,夫妻二人在亭子外面,老實守候。

  他們的兒侄親屬,還有府内的一衆丫鬟管事,都在不遠處的一處大堂内候着,不準離開半步,這是方夫人安排的。

  今日,整座山莊的人全都聚集在此,不準離開山莊半步。

  對于這位董事的方夫人,雪中燭、魚念淵似乎都很滿意,魚念淵前不久還當衆嘉勵般的說過,方夫人比兩位女兒更适合加入劍澤成為越女。

  亭子外,方抑武有些緊張的緊握拳頭,頻頻越過亭子,看向不遠處的藏書樓。

  這樓本是他讀書藏物的地方,也是整個山莊最私密之處,不過在二女君過來放走他兩位禁足女兒後,此樓連帶整個山莊一起,都被征用了,成為了大女君謀事的絕密之地,方抑武等人就再也沒有靠近過一步了。

  方抑武突然感受到手掌被人握住,是旁邊的方夫人。

  後者用手帕給他擦了擦額頭。

  方抑武心中一暖,露出勉強笑容。

  方夫人示意了下旁邊的亭子,旋即夫妻二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亭中。

  亭内有三倆僧侶。

  最中間的是一個中年禅師,和一個胖乎乎小沙彌。

  中年禅師正坐在主位上,面容枯寂,閉目豎掌,另一隻手隐隐握着兩柄青銅短劍。

  兩枚雲夢令有些特殊,暗紅色血斑更多,規格似乎也更高。

  小沙彌俱胝正帶着師兄弟,站在亭邊,默默駐守。

  俱胝有些愁容。

  他也是今日才發現,自己師父一指禅師似乎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位一看就頂天般厲害的雲夢大女君、神女般的人兒,在走進藏書樓前,是淡然命令他師父留在外面照看,并且還額外多給了一枚規格很高的雲夢令,是一位穿黃紫道袍的榮貴道長,上午離開前留下的。

  本來師父就有一枚,現在兩枚了,雖然不知道有啥用。

  但是俱胝來到山莊這麼久,接觸過一些江湖人士,聽他們說,給予雲夢令的規格,等同獲得者在天南江湖的地位。

  而且此前,那位風華絕代的二女君,就來找過師父,講禅論道,态度也較為尊敬。

  自家師父看來真是一位高僧無疑了,禅法能讓雲夢女君們敬重……俱胝不禁感到一絲壓力。

  本來以為師父天天舉起一指講禅,隻是忽悠施主們腦補、一招鮮吃遍天的騙些煙火錢,他也方便簡單的學,以後繼承衣缽,繼續豎起一根手指,混吃等死,這多簡單。

  現在倒好,作為絕世高僧的師父,衣缽該不會很難學吧?
想必是不簡單了。

  俱胝摸了摸腦袋,不過憂愁了沒一會兒,胖乎乎小沙彌又笑逐顔開了,反正師父厲害些總是好事。

  亭子外,方家夫婦的目光落在了一指禅師與他手中的兩枚雲夢令上面,又不動聲色的挪開了。

  方抑武四望下左右,伸手召來手下侍衛,問道:

  “那位李員外呢?

  “禀告家主,李員外準備跑,被咱們的抓住了,在大堂那邊。

  夫婦二人對視一眼,方夫人開口:

  “快押過來,讓他老實待在這裡,這是大女君的吩咐,今日不能有人脫離視線,都得老實待着。

  “是,夫人。

  侍衛退下。

  方家夫婦剛要松口氣,突然外宅方向傳來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動靜,旋即,不遠處丫鬟管事禁足的大堂也亂哄哄起來。

  方抑武皺眉:“怎麼了?

  一位侍衛屁滾尿流的跑來禀告:“禀告家主,好像是官兵,官兵來了!
破門而入!

  他與方夫人聞言,表情未慌。

  夫妻二人默契回頭,看了看亭内打坐的一指禅師,還有不遠處的那座藏書樓。

  方抑武歎了一口氣,不是害怕恐懼,而是憂愁事情與矛盾越鬧越大。

  方夫人端詳了會兒,藏書樓那邊靜悄悄的,亭内的中年禅師也是穩坐不動,眼皮都不擡。

  她暗中皺眉,從旁邊的婢女手中接過一盤茶水,安然走進亭中,朝枯寂閉目的中年禅師低聲說:“大師,來人了,不過還請手下留情,畢竟是官兵……”

  就在這時,一隊捕頭已經湧入空地,包圍了亭子。

  方家夫婦與俱胝等僧人紛紛轉頭,目光被外面一道熟悉的修長身影吸引過去。

  年輕刺史平靜走來,兩位蹙眉小女郎跟在後方,她們被一位冷臉抱刀的藍衣捕頭押住,三人跟随年輕刺史,走到了亭子前,一齊停步。

  方夫人詫異看向女兒:“舉袖,勝男!

  方抑武說話有些顫音:“歐、歐陽刺史!

  年輕刺史沒理會他,環視一圈,這時,兩位矯健捕頭從不遠處有亂糟哭聲的大堂趕來,共擡一把木椅,穩穩擱在年輕刺史身後,其中一位矯健捕頭,湊到他耳邊小聲彙報了下,年輕刺史聽完,瞧了眼遠處的藏書樓。

  臉色複雜的衆人看見,年輕刺史身子後仰一倒,懶坐木椅,“嘚”的一聲,兩指關節輕敲了下木制把手:

  “正好,都在呢。

  禮貌打了聲招呼,接着,他笑着面朝藏書樓方向,朗聲高喊:

  “叫雪啥來着算了……滾出來,知霜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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