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福萊教授走後,趙原給陳晉打電話。
“爸,我剛得到一個東西,一個國際友人捐贈的字帖,想請看一看。
”
陳晉知道趙原提到的東西必然珍貴,“什麼東西!
”
“《行穰帖》。
”
“米芾的?
不對,那個在漂亮國嗎!
”
“不是米芾的,但絕對是老東西,具體價值有多少,還得你請專家鑒定一下!
我不太懂這個。
”
陳晉連忙道,“我給簡明打電話。
”
趙原之前委托陳晉寄存過好幾件字畫,都是價值不菲的珍品。
簡明聽說有不同版本的《行穰帖》現世極為興奮。
相約在桃子湖公園内的一處老宅子碰面。
藤椅,竹簾、燈籠做裝飾,黑灰色矮矮的門面相互輝映,質樸而親和,古老又透着一股文化底蘊。
除了簡明之外,還有幾個銀發老頭圍爐煮茶,都是粵省文物圈的大咖。
趙原将盒子放在桌案上,取出卷軸,緩緩打開。
簡明迅速湊上前,“開門啊,很開門。
”
其餘幾個老頭也紛紛點頭,臉上露出驚訝、唏噓之色。
陳晉道,“我看了,也覺得是老東西,但不知道是什麼版本!
漂亮國的那個版本是米芾臨摹,這個版本年代明顯更老。
”
簡明拿起放大鏡觀察諸多細節,最終擲地有聲地說,“這就是羲之的真迹!
”
旁邊的幾個專家得出結論,“稀世之珍!
這是國寶啊!
”
陳晉難以置信,“不是說,書聖的《行穰帖》早已失傳了嗎?
”
簡明大笑,“失傳的國寶能重見人間,才更值得振奮人心啊!
”
趙原笑着說,“簡館長,這幅字是我一個外國朋友的,他想讓國寶回家。
所以希望你能安排一個博物館,出具一份捐贈證明。
”
簡明道,“這事兒不難辦。
我會處理好。
”
陳晉看着《行穰帖》,愛不釋手。
這幅字是病人送給趙原的,以此作為治病的敲門磚。
但趙原并沒有收下,而是捐給國家,胸襟、格局遠超常人。
趙原當然知曉《行穰帖》的珍貴程度,也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
衆人散去,幾個老頭感慨萬千。
“之前收藏圈的人都說趙原會不會是拿捐贈當幌子,現在這下那些人可以閉嘴了。
”
“《行穰帖》,說送就送,這不是一般人能舍得的!
”
“是不是他怕被人舉報,說他收受賄賂啊?
”
“你賄賂會用失傳已久的《行穰帖》嗎?
”
“……”
路上,陳晉内心五味雜陳。
“《行穰帖》是無價之寶,你沒想過留下來嗎?
别說當傳家寶了,自己開私人博物館中當鎮館之寶也是綽綽有餘。
”
趙原笑着說,“我當時看到這件藏品第一反應是要請國寶回家,其他沒多想。
”
陳晉對女婿比了個大拇指,贊歎道,“你有大藏家的格局!
”
……
埃爾金搭乘私人飛機抵達白雲國際機場。
落地之後,得到天華醫院的隆重接待,轎車直接開入停機坪,江強親自迎接。
唯一的遺憾是,埃爾金沒有看到趙原的身影。
翌日上午八點。
趙原走入病房,主動問道,“昨天休息得怎麼樣,還習慣嗎?
”
埃爾金聳肩,“比起我之前住的那家醫院稍微欠缺了一點,那家醫院的床墊都是價值數十萬的名牌,至于家具也是豪華定制。
”
趙原淡淡一笑,暗忖就沖着你這嚣張的語氣,要你一幅字帖就沒毛病。
“我們醫院的病房主要是以幹淨衛生為主,這裡是醫院,畢竟不是酒店。
其實能從您的選擇,可以看出對我們的信任。
醫院最重要的能力,是能治好病,其他配套設施都隻能錦上添花。
”
埃爾金愣了一下,“沒錯。
我信任您的技術,其他都不重要。
”
埃爾金的心态稍微有點失衡,因為之前的醫院,無論是領導還是主刀醫生,跟自己交流時都保持很謙遜的态度。
但趙原的态度顯然不一樣,他沒有将自己看得特别重要。
“這是你的捐贈證書,請收好!
”趙原拿出一份博物館出具的捐贈證書,上面有中英文兩種文字。
埃爾金拿到證書,表情陰晴不定,他沒想到送給趙原的字帖,竟然直接被趙原捐贈了。
要知道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國寶啊!
“捐贈?
我以為你隻是說說而已啊!
”埃爾金難以置信。
趙原笑着解釋,“華國人講究一諾千金。
埃爾金先生,您能将字帖物歸原主,讓我感到十分的敬佩。
華國人講究禮尚往來,博物館準備了一份禮品回贈給您,盡管是當代的物品,但意義非凡,隻有對我國擁有巨大貢獻的人才可以得到這樣的禮品。
”
埃爾金望着證書,勉強擠出笑容,“謝謝趙院長,你太客氣了。
”
趙原離開病房,埃爾金閉上眼睛。
頭部傳來劇烈的疼痛,這種錐心刺骨的感覺困擾了他很久。
一開始他以為隻是小毛病,後來才發現自己得了絕症。
如果是心髒出問題,或者肺出問題,最壞的打算,他可以做器官移植。
但,如今自己遇上的是腦子出了問題,總不能換個腦子吧?
罷了,管趙原是自己收藏,還是送給别人,隻要治好自己的病,那就是值得的!
盡管病房的條件不及自己所在的那個醫院,但高精尖的設備,天華醫院一點也不落後,甚至某些設備,埃爾金之前從未見過。
至于手術費用,比起其他醫院給自己的報價也少了百分之八十的樣子。
資金差距足以可以将一個病房從裡到外按照他的标準重新裝修一遍。
……
雖然趙原對埃爾金時不時喜歡凡爾賽一下,有點反感,但作為一名醫生,必須要有一視同仁的心态。
何況,埃爾金也沒少割肉。
沖着《行穰帖》的面子上,趙原要将這台手術完成得無可挑剔。
當然,趙原對埃爾金的病情有了更深層度的了解之後,他也終于理解埃爾金為何讓人覺得不适。
趙原在會議室裡舉辦術前會診,除了天華的醫生之外,還有埃爾金的團隊。
埃爾金的團隊對趙原的手術方案做了評估,與其他幾個國際知名神經外科團隊給出的方案相比,沒有太多的區别。
會診結束,埃爾金的妻子找到趙原。
埃爾金的妻子看上去很年輕,标準的金發美女,肌膚保養得很好,眼睛很大,鼻梁挺直,身材纖長。
“刀客特趙,有些事情,我想咨詢你。
幾個月之前,我丈夫的性格大變,以前他成熟穩重,對人很有禮貌,但從那以後,他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經常要求我去做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
我如果不滿足他的話,他會用各種方式羞辱我。
他以前一直很尊重我,對人真誠有禮貌。
他現在變得很自我,一切以自己為中心。
我甚至一度懷疑,他不是本人!
他會不會被魔鬼附身了!
”
趙原略微沉吟,“你不用擔心,從醫學角度,你丈夫還是他,隻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才會反常。
”
埃爾金的妻子不解地望着趙原,“跟生病有什麼關系?
”
趙原拿出做好的三維模型,指着大腦前額,耐心與之解釋,“看看這一塊,前後直徑足有六七公分,基本上把腦幹、額葉等腦組織部分都包裹進去了。
大腦額葉主要負責計劃、調節和控制人的心理活動,對人的目的性行為有重要作用。
腫瘤生長對前額葉造成損傷,往往會導緻患者出現性格改變,如偏執、易怒和情緒波動等。
這一塊并不是最危險的,切除起來相對比較簡單,顱底這邊的腫瘤惡性程度比較高,功能神經很多,稍有失誤可能導緻語言功能欠缺。
”
埃爾金的妻子驚訝道,“原來如此。
多虧你幫我解開謎題。
我以為他不愛我了呢!
”
趙原安慰道,“等手術結束,情緒會變得可控,愛會随着腫瘤消失而重新回來,你不用擔心。
”
三日後,埃爾金在調理下,各項指征達到手術指标。
進手術室之前,埃爾金突然道,“刀客特趙,你和我妻子說了什麼,她之前多次要跟我離婚,但這幾天,她對我格外溫柔。
”
趙原笑着說,“你的夫人很關心你,我告訴她,不用擔心手術。
”
埃爾金歎了口氣,“我這幾個月總在傷害她,但明知是自己的問題,總是很難控制自己的行為。
”
趙原也就不再隐瞞,“你的情緒不穩定,跟腦子裡的腫瘤有關。
等把腫瘤切除,一切就正常了。
”
埃爾金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和她說了什麼,謝謝你。
”
趙原朝埃爾金點頭,在他的肩膀輕輕按了一下。
手術并不複雜。
兩小時後,手術順利結束。
趙原走出手術室,平靜地告訴埃爾金的妻子,“手術很成功。
”
女人喜極而泣。
治好了病人,獲得病人親屬的尊重,得到了手術費,還有隐藏福利!
這就是外科醫生的魅力所在。
……
周五,趙原和陳思一起來到首都。
趙原要參加學習班。
陳思參加一個學術會。
劉凱親自來機場接兩人,知道兩人在首都有房子,所以沒有安排住處,但給趙原專門配了個司機,負責趙原和陳思的出行。
“這是小張,在燕京十多年了,想去哪兒,跟他說一聲,是個活地圖。
你學習期間,他會跟着你們。
”
趙原笑着說,“不需要那麼麻煩。
”
劉凱有點生氣地說,“我知道你振臂一呼,很多人想要獻殷勤。
但這次在燕京學習,必須要聽從我的安排,讓你欠我一個人情。
”
趙原無奈,“行,最近這幾天就麻煩張師傅了。
”
小張笑着說,“能當你的司機,是我的榮幸。
”
趙原心裡明白,今天這個接待規格,應該是粵省前三号領導的标準。
趙原名義上要參加兩個學習班,一個是馬院組織的,一個是科學院組織的。
但,事實上科學院的那個班,自己可以不去。
劉凱很貼心,安排人幫趙原前往科學院報道,并将學習資料領回來。
“我本來跟你在學校附近訂了個房子,但學校那邊不同意,要求必須得住校。
你上幾天,後面應該會寬松一些。
”
趙原笑着說,“我對住宿沒那麼講究,學校的住宿條件不會差,我按照學校規定來就可以了。
”
馬院的規格極高,趙原在參加活動之前了解過名單,都是廳級以上的領導。
劉凱知道這種中央級别的學習班的價值,一般來說,上完課回去之後,便會得到提拔!
周六上午。
趙原趕到馬院。
課上輔導員讓大家做了自我介紹,并選舉班長和班委。
早在來燕京之前,輔導員就跟趙原溝通過,他是否願意擔任班委,被趙原禮貌拒絕。
不過,輔導員還是給趙原安排了副班長的職位。
當趙原上台自我介紹時,衆人的反應十分熱烈,趙原的名氣是最大的。
“這次的學習,主要是為了讓大家進入2月的會議做準備,大家要提高政治素養,請假時間原則上不能超過學習天數的三分之一,超過的将給予退學處理。
”
趙原瞬間領會二月份的會議意味着什麼。
班會結束,一群人聚集在一起站在門口的垃圾桶旁邊抽蚊香。
昨晚這些人就在學校見過面,所以比較熟悉。
趙原不抽煙,有點感覺被孤立了。
不過,趙原獨來獨往習慣。
一個女同學主動找到趙原,自我介紹,“我叫林丹,很高興認識你。
”
班上的女同學不多,林丹最年輕,三十歲出頭的廳級幹部,可以說是前途無量。
趙原見她主動伸手,趕緊握了握,“文藝委員,請多指教!
”
林丹突然抓住趙原的手不放,仔細觀察,笑着說,“原來這就是外科醫生的手啊,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
趙原被弄得有點尴尬,啞然失笑,自嘲,“跟你的手相比,我的手像是雞爪。
”
林丹終于松開手,笑着說,“千萬别這麼說,你的手可是價值千金,應該上過保險吧?
”
趙原笑着說,“哪有那麼嬌貴!
”
林丹認真道,“聽說有一個彈鋼琴的藝術家,給自己的手上了巨額保險,你的手比他可金貴多了。
”
趙原微笑,“回頭我可以考慮一下!
”
林丹邀請,“一起去食堂吃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