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聰坐在辦公室内，面色凝重地盯着屏幕。

　　他與肖華不對付。

　　早在十幾年前，杜聰還是副主任，在做某個手術時有點瑕疵。

　　結果肖華當時看出了問題，兩人發生了沖突，從那以後，杜聰将肖華當成敵人，至于肖華對杜聰也沒什麼好的印象。

　　後面随着肖華從常務院長升到院長，杜聰一時心灰意冷，帶着手下轉入西京第一醫院。

　　普外的覆蓋範圍廣泛，涉及的病人很多，杜聰經營多年，基本相關學科的骨幹醫生都是他培養出來的。

　　杜聰這麼一走，可以說是，外科的半邊天倒下了。

　　即使留下的人，也是躺平，對肖華也是應付敷衍。

　　醫院遇到問題後，上級部門領導約談肖華，給她施加很大的壓力，要求她在一個月内解決問題。

　　杜聰在普外有人脈，散布不利消息，一時間，整個普外系都不敢接這個爛攤子。

　　沒想到肖華想出應對之策，那就是借兵。

　　隻是肖華借的人有點奇怪，如果她借魏旭東或者秦國強這類普外系的院士，還能理解，沒想到她邀請的是趙原。

　　趙原号稱外科全能，但肝髒手術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杜聰聽說，趙原要在四個小時内完成手術，嘴角露出譏諷之色。

　　趙原還是經驗不足，如果是普通的巨大腫瘤手術，四個小時是能夠完成的。

　　但，這個病人的情況顯然特殊。

　　至少得八個小時完成。

　　杜聰當初沒立即做這台手術，有好幾個原因。

　　其一，自己要離開醫院，多一台手術耽誤功夫。

　　其二，這台手術肖華要求是醫院減免部分費用，所以手術費用也是最低标準。

　　其三，手術難度太大，一次全部切完的時間漫長，存在很大的風險。

　　當時杜聰也跟其他幾個肝膽名家交流過。

　　手術開始，趙原的氣場瞬間就變得不一樣。

　　包括肖華在内，都成為他的附庸。

　　“麻醉好了嗎？
”

　　“好了！
”

　　“器械呢？
”

　　“器械準備好了。
”

　　“刀！
”

　　趙原伸手，器械護士将手術刀拍在趙原的掌心。

　　器械護士今年四十五歲，是肖師姐的禦用護士，也是陝人醫護理部的副護士長。

　　醫生吃年齡，護士吃青春。

　　但護士也分崗位的，手術室護士也是越老越吃香。

　　刀刃切開肌膚，露出了裡面的肝髒，因為腫瘤的惡性程度很高，所以沒什麼脂肪，營養成分全部被腫瘤給消耗掉了。

　　肝髒被擠壓得不成樣子，像是被捏扁的口香糖，至于顔色也變得詭異，帶着一點紫色。

　　至于腫瘤的樣子讓人毛骨悚然，很難想象，體内怎麼會生出這麼一個龐然大物。

　　趙原拿起電刀，沿着絲帶一樣的組織開始一點點的切割。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緊張起來。

　　煙氣冒了出來，還帶着滋滋的聲音，空氣中有股焦臭的味道。

　　“師姐！
”趙原朝肖華看了一眼。

　　肖華微微颔首，将手按在腫瘤上面，然後逐漸發力。

　　就像是掰開榴梿一樣，腫瘤和正常組織原本粘連在一起，這時候出現裂縫，她注意控制好力量，這個時候是不能直接掰開的，需要進行分離，不然容易讓腫瘤破碎，腫瘤外面是活躍的組織，裡面是膿液。

　　趙原順着縫隙開始将腫瘤剝離，類似于将橘子的果肉和膜分開，不能讓果肉碎開。

　　“這個可以徒手分離嗎？
”

　　“趙院士的手感也是絕了。
”

　　趙原沒有切開腫瘤，而是慢慢地将腫瘤給剝開，腫瘤的表面沾滿了黃色的粘液，類似于恐怖電影裡，帶着無數眼睛、口器的異性怪物。

　　趙原用手去分離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到惡心，但強大的控制能力和專注力，讓自己将感覺封閉。

　　肖華對趙原暗自佩服，這個手術方式看似簡單，但需要對解剖達到很熟悉的程度，她沒想到趙原對普外部分的解剖也如此了解。

　　沾滿了血迹和粘稠液體的腫瘤組織被趙原送入組織袋。

　　趙原吩咐巡回護士，“讓病理科快檢。
”

　　巡回護士十分聽話，将在組織袋貼上标簽，走出手術室，吩咐一個護士。

　　護士拎着組織袋朝病理科跑去。

　　“速度好快啊！
不到一個小時就将所有的腫瘤全部給摘出來了。
”

　　“接下來就是淋巴清掃了。
”

　　趙原伸出手，器械護士将刮匙送了過來。

　　刮匙就像是挖耳勺，一般的清掃淋巴，遇上大血管，往往都是先分離，然後用紗布或者助手的雙手覆蓋在重要的血管上，然後主刀再清掃。

　　趙原直接從上往下，唰的一下，沿着腹主動脈往下拉，嘩啦啦，嘩啦啦，一下一下，很快一堆一堆的淋巴落在彎盤裡。

　　直播間的觀衆這一刻都屏住呼吸。

　　“不怕把腹主動脈搞破嗎？
”

　　“真是太生猛了。
”

　　肖華身邊的第二助理輕聲道，“肖院長，手術才做了兩個多小時，時間還早，是不是将節奏放緩。
”

　　肖華朝助理淡淡地說道，“主刀有自己的節奏。
”

　　二助直接選擇閉嘴了。

　　伴随着淋巴清掃進入末尾。

　　沒有出現任何的異變。

　　觀摩區的幾個主任開始交流。

　　“難怪肖院長不遠萬裡将趙院士請過來，就這一手清掃淋巴，足以在全國傲視群雄啊！
”

　　“我經常做胸外手術，這一刻有點沖動，或許可以嘗試普外，好像也沒那麼難！
”

　　清掃、清洗、填壓、縫合。

　　病人的肝髒本來被腫瘤擠壓，像是遊泳圈，但腫瘤被清理，空間得到釋放，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恢複了原來的形狀，不過顔色看上去還沒那麼正常。

　　四個小時不到。

　　手術如期結束。

　　整個手術過程流暢，沒有任何失誤。

　　不過，大家知道一點也不輕松，尤其是肖院長，綠色的手術衣因為汗水浸潤而變色。

　　雖然不是肖華擔任主刀醫生，但比她自己擔任主刀還要上心。

　　“師弟，手術做得很漂亮。
先去洗個澡，有幾家媒體要采訪你，晚上我們省的領導要請你吃飯。
”

　　趙原從肖華的語氣中聽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行，師姐，咱們晚點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