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見趙原如此嚴肅，意識到事情不容樂觀，身體微微顫抖。

　　“你說！
”

　　趙原道，“我建議你盡快籌錢，或許可以為你女兒争取一點時間。
”

　　母親驚訝，“什麼意思？
她不是已經洗過胃了嗎？
”

　　趙原無奈，“洗胃是為了避免讓病情惡化，效果是一時的。
至于做更多的檢查，是為了探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然後做進一步治療，為下一步決定，提供數據支撐。
”

　　母親滿面愁容，她大腦一片漿糊，聽不懂趙原在說什麼，但她已經猜出女兒的情況十分危急。

　　“以前我有一個鄰居跟兒媳婦吵架，也是喝的百草枯，後來送醫院洗胃，被搶救過來了，這麼多年，依然活得好好的。
”

　　“那僅僅是個例。
喝了少量的百草枯，通過洗胃以及其他方式，是可以搶救過來的。
但，你女兒過量飲入。
從醫學上來講，10毫升就足以緻命。
你女兒的攝入量，明顯不止這麼多。
”

　　趙原能體會到對方的心情。

　　盡管是女兒自己作死，但父母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

　　母親一時間淚如雨下，“我該怎麼辦？
”

　　趙原再次提醒，“籌錢！
百草枯進入人體内，會重點攻擊肺部。
短期内不會有大的症狀出現，前期是胃粘膜燒灼引起胃痛。
後期肺功能會越來越弱，逐步纖維化，最終呼吸衰竭而死。
目前沒有很好的解藥，隻能做減輕痛苦治療。
從死神那裡争取一點時間。
”

　　母親走向趙原，拽住他的衣角，“趙醫生，我們會想盡辦法籌錢，請你務必要治好她。
我們就這麼一個女兒，她才十九歲，剛考上省城的大學。
我們家條件還可以，不會欠醫院的錢。
”

　　剛才為了三千塊檢查費而氣急敗壞。

　　如今得知女兒的情況不容樂觀，瞬間意識到錢财并不重要了。

　　趙原沉默數秒，還是決定将殘忍的事實告訴她。

　　“你可以上網查一下相關資料。
并不是我不想救她。
而是現在醫療手段是有限的。
以她現在的情況，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做肺移植手術。
”

　　母親聽到肺移植，眼中露出曙光，“那就做肺移植。
”

　　趙原深吸一口氣，“即使找到合适的肺源，移植手術也很成功。
但她活的時間可能也是有限的！
”

　　母親表情認真地說道，“即使能讓她多活一天，我們也要為之努力。
”

　　趙原見她如此堅持，“那就試試看吧！
想要活下去，必須要做肺移植手術。
預計要三十萬元。
但是，術後五年生存率很低。
”

　　母親抹掉淚水，“我明白了，我現在就籌錢。
謝謝趙醫生。
”

　　“先做進一步檢查吧！
”

　　趙原将母親送到門口。

　　其實這個病人不歸自己負責。

　　他之所以主動介入，那也是出于職業良知。

　　趙原随後來到病區查房。

　　他看到了那個服百草枯的女子。

　　男朋友匆匆趕來，臉上帶着笑意，握着她的右手，滿臉地寵愛。

　　女子備受病痛折磨，神情憔悴，但眼中滿是幸福。

　　她用損兵八百傷敵一千的方式換來了男友的讓步和寵愛。

　　但，值得嗎？

　　即将下班，中毒女子穿着病服來找趙原。

　　趙原知道她應該知道自己的情況了。

　　不過，女子似乎并不相信這個事實，語氣甚至還有點沖，“是你告訴我媽，我快要死了嗎？
我現在明明活得好好的。
”

　　趙原沉默。

　　醫生不說話，眉頭緊皺。

　　女子變得慌亂起來。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醫生，求你告訴我，喝百草枯真的會死嗎？
我洗過胃了。
我在網上查過，沒事的！
”

　　趙原安撫道：“市人醫的設備和用藥都很專業，你慢慢會好的。
”

　　女子見趙原這麼說，反而顧慮重重，瞬間被吓哭了。

　　“醫生，你别騙我。
你跟我實話實說，我還有得救沒？
”

　　趙原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病例，“這是我剛從市人醫病例庫裡調出來的資料，共有近百例百草枯中毒患者，最近的一個患者，年齡比你大三歲，還躺在重症監護室内。
家裡花了幾十萬，差不多一個月了，一直插着呼吸機。
”

　　女子癱坐在地上，捂臉痛哭，“我真的不想死！
我後悔了。
我錯了！
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

　　趙原沒有起身去扶她，打電話喊來張欽墨。

　　張欽墨将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扶回病房。

　　趙原有超強的手術能力，但他不會煉制後悔藥啊！

　　……

　　複審在即，趙原與潘陽請假幾日。

　　潘陽笑道：“速去速回，市人醫如今缺你不可。
”

　　趙原連忙道，“千萬别這麼說。
我前段時間去瀾國參加活動，醫院不是照樣運轉嗎？
”

　　潘陽收斂笑容，很認真地說，“此一時彼一時。
醫院每天都接到電話，指定要你做手術。
你現在已經成為醫院的門面了。
”

　　趙原笑着說，“門面談不上，但是被認可，還是很開心的。
”

　　潘陽點頭，“可惜啊！
像你這種人才，咱們醫院是留不住的。
前幾天呂院長專門跟天華的領導溝通，是否可以讓你轉入咱們醫院的事情。
沒想到剛開口，就被常院長給拒絕了。
”

　　趙原驚訝，撓頭笑着說，“我和天華簽了賣身契，有違約金。
”

　　潘陽嘴角浮出一抹笑容，“此事呂院長是知道的！
你别小看呂院長，兩千萬的違約金難不住他。
關鍵是天華那邊不可能放人。
而且，你是會生金蛋的……那啥啊！
不僅給咱們醫院争取到了價值百萬的手術室。
瀾國一行，給省人醫也掙了也不少。
真的能将你留在瑞納，一點投入算得了什麼。
”

　　潘陽也算腦筋轉得快，沒有把“雞”說出口。

　　其實，會生蛋的動物，有很多種，不一定是土雞，也可能是金鳳凰。

　　趙原自嘲笑道，“沒想到我這麼值錢。
”

　　他轉移話題，“對了，那個百草枯中毒女子怎麼樣了？
”

　　潘陽面色一凝，“昨晚開始狀況變得不好！
已經送入重症監護室，插上心肺機了。
如果不及時找到肺源，進行肺移植手術，最多也就三個月！
”

　　趙原微微颔首，“有點可惜。
”

　　潘陽也感慨道，“是啊，太年輕了，才十九歲！
”

　　趙原離開醫院，朝公寓方向走了一百多米。

　　右側的街道被封鎖，幾個交警在指揮車輛，剛發生了一起車禍。

　　行人、車子大部分隻是朝那裡望了一眼，然後迅速走過。

　　好像那處的生死從未發生過。

　　手機振動，到賬信息！

　　省人民醫院将勞務費打過來了。

　　七位數！

　　趙原原本壓抑的心情緩解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