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早就到了熄燈的時間，大家夥擠在男老師宿舍一着蠟燭複習。

　　姜馨玉早就複習的差不多了，也沒什麼緊迫感，又因為肚子裡的情況不明，她沒什麼心情複習，就回宿舍休息了。

　　桌子上的搪瓷缸子裡泡着酸梅粉，每喝一口，她心裡都在哭唧唧，如果不是懷孕了，她怎麼會覺得這東西竟然這麼好喝？

　　宿舍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馨玉，陳奕回來沒？
我想和你聊聊。
」

　　姜馨玉把門打開讓她進來。

　　「他還沒回來，你怎麼不去複習？
」

　　鐘穎坐到了椅子上，聞到了酸梅粉的味道，「我還沒問，你今天去查的怎麼樣？
」

　　姜馨玉搖搖頭，「中醫摸不準到底懷沒懷，我又去了衛生隊，得明天才有結果。
」

　　「要是懷了，你會參加高考嗎？
」

　　姜馨玉點點頭，「當然參加，我去年才高中畢業，這一年又有看書，不參加不是虧了？
」

　　她複習一年，不就是為了高考？

　　「那孩子呢？
」

　　姜馨玉一時半會兒沒說話，她覺得她要是說為了高考把孩子打了，肯定會招人側目。

　　「王書記讀的幾條裡，沒說懷孕的婦女同志不能參加高考，要是考上了，挺着肚子應該也能去吧。
鐘穎，你是不是想說這個事？
」

　　鐘穎郁悶的點點頭。

　　她和吳健之間，本來就是吳健強勢，她既沒法子不讓他參加高考，又不會和他離婚，可肚子裡的孩子真的來的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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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學問好，我怕我考不上，又擔心考上了挺着肚子咋辦？
」

　　姜馨玉說的很光棍，「大不了就在上學的時候生孩子，都考上了，學校還能開除你的學籍？
大不了就是休學一個學期，不礙事的。
」

　　說到這，她坐直了身體。

　　這一屆連近四十歲的人都可以參加高考，也沒說懷孕的婦女同志不能上大學。
這本來就是特殊的年代，懷孕的婦女同志考上了大學還能不讓她上？

　　「你本來就是知青，我建議你報名參加高考，不提吳健和孩子如何，如果你考上了，改變的是你自己的命運，你就不想回城嗎？
」

　　哪個知青不想回城？

　　就是因為回城無望，鐘穎才會和吳健在這裡成家。

　　鐘穎覺得姜馨玉說的話很理想，成家的女人哪能抛開家庭的因素規劃未來？
但她卻莫名湧起了一股力量。

　　她呼出一口氣，「咱們這些學校老師本來就比那些畢業幾年的有優勢，聽你的，我也報名試一試。
」

　　鐘穎走後沒一會兒，陳奕就回來了。

　　室内點着一根蠟燭，光暈昏黃，唱片機裡放着聲音低低的樂曲，姜馨玉躺在床上，雙臂交叉在腦後枕着。

　　他不知道她睡着沒有，走近坐到床沿。

　　見他欲言又止，她直接說道：「今天晚上别說些有的沒的，等明天結果出來再說。
」

　　他握着她的手，低低應了聲好。

　　雖然還不知道結果，但和鐘穎說過話後，姜馨玉的心情平緩了不好。

　　她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就算真的懷上了，她也有兩個選擇。

　　第二天一大早，刷牙的時候她一直幹嘔，酸水都吐出來了。

　　陳奕不是第一回見她這模樣，心裡也愈發凝重。

　　姜馨玉不帶早讀，逼着自己吃了餅子喝了稀飯後匆匆和陳奕去了衛生隊。

　　衛生隊裡，迎接她們的是醫生的笑臉。

　　「恭喜你們了，蟾蜍排卵了，你肯定是懷孕了。
中醫把不準脈，月份應該還淺，可能還不到一個月

　　。
」

　　終于塵埃落定，姜馨玉心裡歎了一口氣。

　　醫生又交代了些懷孕後的注意事項，她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倆人從病房的窗口邊過去，帶着孫子挂吊液的大娘看見倆人倒是想把人叫住說幾句話，但在看到倆人的臉色時，下意識閉了嘴。

　　她匆匆出了門，去了醫生辦公室，「那倆人來醫院是幹啥的？
」

　　醫生随口問：「你們是什麼關系？
」

　　大娘：「我們一個村的，他們得叫我一聲大娘。
」

　　醫生沒當一回事，也不覺得懷孕是什麼不能說的事。

　　「那位姜老師懷孕了。
」

　　大娘瞪大眼，「添丁進口是喜事啊，她倆咋都那表情？
」

　　醫生笑了一聲，「啥表情？
估計是高興的反應不過來了。
」

　　大娘認同的點點頭，「你說的也是。
」

　　哪有人懷孕了不高興的呢？

　　「你孫子沒啥毛病了，可以帶回家了，天涼了，早晚别再着涼了。
」

　　大娘應了聲後回去收拾了。

　　姜馨玉恍恍惚惚的和陳奕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陳奕覺得她這幾天情緒不穩定，現在莫名不敢惹她，不過身為丈夫，該表明的态度他必須得表明。

　　「不管你決定要、還是不要這個孩子，我都尊重你。
孩子生下來，我會努力讓我們一家過上好日子，如果你決定不要這個孩子，孩子的事就等以後再說。
」

　　他不希望兩人之間因為這件事産生隔閡。

　　尊重伴侶是他骨子裡的教養，但陳奕身上多少還是有些「大男子」主義的，認為男人就該抗起養家的責任。

　　姜馨玉點點頭，「你得讓我想兩天，這事就先别告訴你媽了。
」

　　陳奕承諾道：「不論如何，你在我這裡永遠都是第一選擇。
」

　　姜馨玉的心裡舒坦多了。
此時他穩定的情緒也安撫了略毛燥的心。

　　姜馨玉想瞞着王寡婦，是因為她現在還拿不定主意，她有很大的可能舍棄這個不在預期内的孩子，如果要舍棄，就沒必要讓婆母知道了。

　　這周末放假，姜馨玉不準備回家，她怕聞到啥味想吐，在婆母面前露出端倪。

　　此時王寡婦家的院子裡，圍了一堆中年婦女。

　　那個知道了姜馨玉懷孕的大娘回到大隊第一時間就去王寡婦家報喜了。

　　「那醫生說了，馨玉懷孕了，都大半年了，可算是有好消息了。
」

　　王寡婦震驚過後就是狂喜，她把那啥戳破了，還沒多久就有好消息了，果然兒媳婦不是不能生。

　　等人走了，王寡婦開始熬辣椒醬，兒媳婦愛吃辣，懷孕之後辣也能解饞，正好之前又撿了些蘑菇，再切點臘肉塊進去，味道肯定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