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古烽煙凝劍血,恒沙白骨葬雲空。
古今豪傑皆過客,勝負終歸天地中。
”帝子羽川一步一生連,從界海之柱裡走出,來到陳江河面前。
就像跨越時間長河一樣。
陳江河感受到來自羽川的威壓,腦海裡竟然升起荒謬的念頭——
自己會死在他手下。
搖了搖頭,将這個念頭驅散,而後正視羽川。
他想他終于明白無心海為何會提前決戰了,原來是因為無心海後繼有人,高端戰鬥力比起昆侖界各族具備明顯的優勢,讓他們有底氣發動最終決戰。
羽川就是無心海的底牌之一。
陳江河推斷無心海竟然還有好幾張底牌。
若是如此,麻煩就大了。
羽川正視陳江河,陳江河并沒有因為這股威壓而表現異樣,臉色與羽川同樣風輕雲淡。
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
“有點意思,難怪你被王庭視為必殺之人,我甚至相信隻要你活着,将來必定成為天下第一。
”羽川淡淡笑道。
陳江河皺眉,想聽聽羽川接下來的話。
羽川,“我記得你有個稱号——天王之下第一人,你不覺得有些可笑麼?
如今乃是兩大陣營的最終決戰,就算你是天王之下第一人又有什麼用?
不過是虛名罷了,根本影響不了戰場的局勢,甚至會眼睜睜看着親朋好友接連凋零。
下”
“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陳江河反問。
羽川笑容燦爛,看上去人畜無害,“我隻是勸你加入王庭,成為我們的一份子,共同開創屬于我們的紀元!
”
陳江河對羽川的雄心壯志不感興趣。
親朋好友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打住。
”陳江河已做好死磕的準備,甚至把王庭的廢墟視為自己的墳墓。
視死如歸!
羽川啞然,明白了陳江河的選擇。
“何苦為難自己?
”羽川輕歎。
“也是,若你痛快加入王庭,未必會得到我的尊重。
”
“我很欣賞你,所以……将會用最尊重你的方式将你鎮壓,埋葬在無心海之下!
”
陳江河心中再無僥幸。
面對處于全盛狀态的羽川,陳江河确實沒有太好的應對方法,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羽川遲遲未動,陳江河欲提劍上前。
還沒來得及動身,陳江河眼前就出現了道身穿白衣的倩影,看見倩影的刹那陳江河有些驚訝。
怎麼是她?
“雲前輩,你怎麼來了?
”陳江河認出對方。
雲千秋氣質出塵。
遠遠望去當真像是仙子下凡。
就連當初陳江河見過的昆侖玄女都沒有這股氣質。
“你先回去,這裡交給我。
”雲千秋語氣淡然,隐約間有股睥睨天下的霸道。
陳江河不肯,“我要留下來,與你并肩作戰。
”
雲千秋秀眉輕蹙,心想陳江河怎麼如此叛逆,留下來會有多危險他清楚麼?
羽川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雲千秋,許久之後露出驚訝表情:“雲千秋?
沒想到你早已踏入這個境界,這下有意思了。
”
二人顯然是舊識。
面對羽川的問候,雲千秋回應更加平淡似水。
羽川笑道:“你離去吧,我不想對你動手,下不了手。
”
陳江河用古怪延伸打量着羽川,羽川大大方方承認道:“我曾追求過雲千秋,所以不願對她動手,更不願看見她香消玉殒。
”
陳江河又看向雲千秋。
幸好。
雲千秋這張臉始終沒有什麼表情波動。
可見對羽川沒有興趣。
陳江河由此放心了。
“你還不走?
”雲千秋反問。
陳江河,“我說了,我不會離開,放心不下你。
”
雲千秋冷漠如冰川的絕美面孔上終于有了神色波動,被她壓制下去之後輕叱道:“大敵當前容不得你口花花,不要留下來阻礙我。
”
陳江河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雲千秋的聲音就在他腦海裡響起。
“你且離去,不必擔心我。
”
“羽川的實力不算太強,我已經得到師尊真傳,鎮壓他不成問題。
”
“可是……”陳江河猶豫。
“你累了,需要休息,而且接下來的戰争是絕巅強者的主場,你如今還沒有踏入這個境界。
”雲千秋說得相當委婉。
陳江河默然。
其實雲千秋所說不錯,他現在能做的事情太少。
留下來隻會成為雲千秋的負擔。
“沒想到我也會有成為他人累贅的這日。
”陳江河暗自苦笑。
也罷。
厮殺了三百多年,确實該靜下心休息一段時日。
再次望向雲千秋,陳江河心情複雜,“那好,我先回去休息,你要保重。
”
雲千秋嗯了聲。
而後擡手撕裂虛空,虛空裂縫的另一頭便是中洲大陸,各大宗門的最後根據地。
陳江河遲遲沒有進入虛空裂縫,是因為心中不舍。
雲千秋不得不催促,陳江河走到虛空裂縫之前矗立片刻,回頭深深看了眼雲千秋。
“千秋,我等你。
”陳江河說道。
而後一步邁入虛空裂縫,身影消失不見。
雲千秋臉色又有變化。
羽川自始至終都沒有阻止,直至聽見陳江河最後這句話,明白過來雲千秋興許早已芳心暗許。
待到虛空裂縫消失不見,羽川方才說道:“我看出來了,你喜歡他。
”
雲千秋,“喜歡?
”
而後自問自答,搖頭說道:“我隻是不想他受傷,不想他傷心而已。
”
羽川更加吃味,“這就是喜歡。
”
雲千秋眼裡流露出三四分迷茫,原來自己喜歡陳江河麼?
看見雲千秋沒有否認,羽川心情多少有些波動,不禁自嘲道:“我已經是世間最強大的那批人之一,為何還會囿于兒女私情?
”
再搖頭。
雜念消失不見。
羽川對雲千秋說道:“動手吧,你我今日當有個了斷,讓我與過去切割。
”
二人的氣勢彌漫開來,開辟了另一片全新的戰場。
虛空裂縫的另一頭。
陳江河灰頭土臉出來,發覺自己正身處中洲大陸的海岸。
昔日繁榮昌盛的中洲大陸已經破破爛爛,比三百年前更加糟糕,最為緻命的是中洲大陸的面積比之前縮小了百倍不止。
陳江河擡頭望向天空,分明看見一塊塊大陸漂浮在上方。
中洲被打崩了。
不出意外的話,其餘四大洲的狀況會更加糟糕。
陳江河恨不得給自己插上一雙翅膀飛回北洲,不知道親朋好友們都如何了。
多年不見,甚是挂念。
“咳咳咳,你回來了……”身旁傳來咳嗽聲。
陳江河下意識警惕,望向說話之人時才松了口氣,臉上甚至浮現出驚喜之色。
古鴻!
他還活着!
隻不過古鴻僅剩一條左臂,整個人看上去滄桑了許多。
“你還活着!
”陳江河激動。
古鴻苦笑,“你不還活着麼?
鳄祖那三個人很強,我廢了兩百年時間才徹底殺光。
”
“不過還是你厲害,竟然把鳄祖宰了。
他們這一脈算是徹底沒落了,今後将再無強者誕生。
”
陳江河目光落在古鴻斷臂上,“你這條手臂……”
古鴻擺擺手,表示無礙。
但陳江河看得出來古鴻十分痛苦,因為古鴻本就是右手執劍,失去右臂對古鴻而言十分慘烈。
在陳江河追問之下,古鴻才說出緣由。
其實他斬殺鳄祖三長老之時,三人并沒有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
哪怕有,也是可修複痊愈的。
隻是當他殺死三人之後,被另一片戰場的無心海天王強者瞪了眼,手臂竟然自動粉碎。
若非陰陽宗老祖制止,古鴻已經化為虛無。
“這也是為什麼斷臂無法重生,傷口上附着了天王強者的詛咒。
”古鴻悲憤不已,這是他這輩子以來所經曆最恥辱的事情。
對方明明沒有全力對付自己,隻需要一道眼神就讓他一敗塗地。
這是何等的恥辱?
“看來是章玄動的手,這筆仇先記着,來日再報。
”陳江河說道。
古鴻滿臉苦澀,“我感覺前路已斷,何況已經沒有時間給我成長,興許我等不到那天了。
”
陳江河深深看了眼古鴻,道:“若是連自己都放棄了,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
古鴻點點頭。
确實是這個道理,隻是之前沉浸在恥辱之中,被蒙蔽雙眼而已。
陳江河知道古鴻不可能馬上從這個狀态中醒來,讓他回去之後好好想想,随後問起五大洲的近況。
古鴻直搖頭,“五大洲已經成為過去式,都不複存在了。
西洲直接被打成粉碎,北洲據說好不到哪兒去……”
陳江河心中一緊。
“生活在昆侖界的修士百不存一,無心海那邊情況好不到哪兒去。
”古鴻苦笑,這興許是唯一的慰藉了。
二人沉默。
這場災難死去的人太多太多了,三百年的高強度戰争讓數之不盡的生靈隕落,讓昆侖界幾乎成為絕地。
二人默契望向直沖霄漢的五道界海水柱,穹頂已經被徹底染黑。
整個昆侖界不見天日!
令人心頭壓抑。
“話說回來,低層次的戰場已經被清掃幹淨,如今還在打的都是渡劫層次之上的戰場,命運掌控在這些人手裡。
”古鴻又說道。
可見雙方都已經打累了。
隻等強者決出勝負,然後塵埃落定。
咔嚓!
陳江河握緊拳頭,分明有些不甘。
恨不得馬上提升到渡劫七重天,然後前去幫助雲千秋。
可惜……
他做不到!
“對于我們而言,似乎隻剩下等待,期待強者能夠打出一個未來。
”陳江河似乎在自語。
古鴻卻持有反對意見,道:“難道你沒有發現麼,伴随着中洲大陸被打崩,天地間的靈氣濃度已經急劇下降,已經無法支撐新的渡劫境誕生。
”
經過古鴻提醒,陳江河才意識到這點。
靈氣濃度确實比之前下降了許多,連之前的百分之一水平都沒有。
“或許我們的命運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
”古鴻對未來感到悲觀,在沒有靈氣的支持下昆侖界各族會走向滅亡。
陳江河無言以對,拍拍古鴻肩膀說道:“世事無絕對,文明是由我們萬族締造的,就算我們肉身不複存在,也将傳承下去。
”
古鴻精神得到些許提振。
陳江河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辭别之後獨自行走在漆黑的中洲大陸上,後來陳江河才發現陸地之所以變黑,是因為鮮血均勻灑落在每一寸土地上,以至于後來變成了黑色。
山川河流都在用無聲的方式訴說着往日的慘烈。
陳江河一閉上眼,仿佛能夠隔過時空看見那些場面,當真如世界末日。
一路西行,陳江河不知不覺來到了蝕魂山脈之外,與其他地方不同……蝕魂山脈周圍能夠保持原貌,沒有被世外戰火波及。
走近之後陳江河才發現玄德洞天的法陣保護着這片區域。
宣錦感應到陳江河到來,出現在陳江河面前,仿佛對陳江河沒有戰死而驚訝。
“我暫時死不了。
”陳江河苦笑。
宣錦,“進來坐會兒吧。
”
陳江河嗯了聲。
進入保護法陣之後,陳江河發現這就是世外桃源,生活在裡面的人可能并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
對于他們而言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陳江河驚訝的是無心海竟然沒有派兵攻打玄德洞天,宣錦笑着說道:“曾經來過,被我打跑了。
”
陳江河了然。
無心海之前肯定沒有想過,此處竟然隐居着一位天王強者。
而且宣錦與世無争,對方不會傻乎乎得罪。
“前輩,我這次前來其實有個小小的請求。
”陳江河開口。
宣錦,“你是想請我出山麼?
”
陳江河啞然,看來宣錦早就猜到了他的用意,不過也是……自己的意圖太過明顯,一眼就能看穿。
“是。
”
陳江河不否認。
“而今昆侖界與無心海高端戰鬥力并不平衡,無心海稍稍占據上風。
前輩若是能夠加入戰場,必定能夠影響平衡。
”
宣錦擺擺手,讓陳江河不必再說。
陳江河心情驟然失落,看來宣錦還是不願意出山。
也罷。
這件事情不能強人所難。
他早就猜到了這個結局。
“待我安置好玄德洞天,再出山參戰。
”宣錦的話讓陳江河一時沒反應過來。
“前輩此話當真?
”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