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宴輕不出去玩了,又躺回了酒坊裡的椅子上,自己玩淩畫箱子裡的那些小玩意兒,一玩就是一天,期間也沒找淩畫的茬。
轉日,六大蒸爐的酒釀好出爐,香氣四溢,盈滿了整個酒坊。
淩畫吩咐人開爐,宴輕站在一旁,一雙眸子很興奮,對淩畫問,“這個酒香味,是成功了嗎?
”
“是啊,就是這個味道。
”淩畫偏頭對他燦然一笑,“我做事情,從來就做到最好。
”
宴輕對她說,“我想現在就喝一碗。
”
淩畫痛快地點頭,對琉璃說,“去拿碗來。
”
琉璃轉身去了,很快就拿來了一個空碗,想了一下,直接将空碗遞給了淩畫。
淩畫走上前,從蒸爐的爐嘴處擰開,親自給宴輕接了一碗酒,然後端給他。
宴輕接過,嘗了一口,一雙漂亮的眸子瞬間亮了,然後,咕咚咚一口氣将一碗酒都喝了。
不必他言語誇獎,從動作和表情裡就可以看出,這酒他喜歡。
宴輕喝完一碗,似乎意猶未盡,對淩畫說,“我想再喝一碗。
”
淩畫沒意見,“行啊。
”
于是,她又給他接了一碗。
大海碗一碗有半斤,兩碗一斤,宴輕喝完,似乎依舊有些意猶未盡,看着淩畫,倒是沒說再喝第三碗。
淩畫抿着嘴笑,“空腹喝酒,容易傷身,晚上吃飯時再喝吧!
”
宴輕點點頭,見她沒有要喝的意思,問,“你不嘗一口嗎?
”
淩畫一身疲憊,“不嘗了,這三天在酒坊裡日夜聞着酒味,我聞夠了。
”
宴輕神色一頓,後知後覺地覺得自己這三天什麼也沒幹,還将她扔在酒坊跑出去自己玩了半天,有點兒不厚道,他看着面前的蒸爐,琢磨着自己該幹點兒什麼,對她說,“你自己辛苦釀的酒,就嘗一口?
”
他難得的軟聲軟語,“我給你接?
”
淩畫自然不會不要這份好心意,笑着點頭,“行,你給我接,我就嘗一口吧!
”
宴輕低頭,彎身,學着淩畫,擰開爐嘴,給他接了小半碗酒,起身遞給她。
淩畫不接,向前傾了傾身子。
宴輕默了默,向告擡了擡手,手腕微微傾斜,沉默地做了喂她的動作。
淩畫滿意,想着她喜歡的人不是榆木腦袋,她沒說話,隻做了動作,他就懂了,他有這份聰明和頓悟真好,讓人舒心極了。
她就着宴輕的投喂姿勢,喝了一口又一口,将小半碗酒都喝光了,然後,擡起頭,對宴輕微笑,“我釀的酒真好喝。
”
宴輕點點頭,将空碗扔給一旁的琉璃。
琉璃覺得自己眼睛快瞎了,這酒坊裡沒有狗,有狗的話,狗眼都能瞎。
“這酒叫什麼名字?
”宴輕将手背在身後,雙手無意識地搓着指尖。
淩畫搖頭,“沒有名字,要不你給起一個?
”
宴輕嫌煩,“不要,麻煩。
”
淩畫笑,“這酒我不準備給别人喝,也不賣,就給你喝,你給它取一個名字,以後他就是你的專屬酒。
”
宴輕心思一動,撩起眼皮看着淩畫。
淩畫十分坦然,“我家裡的兄長們也沒喝過的,這種酒釀酒的工藝,不是我師父教的,是我自創研究的,以前釀過一次,覺得好喝是好喝,但廢材料不說,損耗也大,程序繁瑣的讓人崩潰,造價昂貴,又耗費時間。
本來我打算再也不釀的,但因為你喜歡喝酒,我哄你,才給你釀了。
”
宴輕不說話。
淩畫看着他,“真不想起嗎?
”
宴輕撇開臉,“你确定隻給我一個人喝?
”
淩畫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要把話說死了,字斟句酌地說,“我為你開的蒸爐釀的酒,自然是給你的,由你處置,你若是給别人喝,當然也行的。
左右我不會将這個酒送人,哪怕是陛下。
”
蕭枕也沒有!
宴輕點點頭,似乎被她說服了,面上雖然沒笑,但一雙眸子卻多少能看出愉悅的情緒來,“這酒聞者生香,入口輕柔,下腹溫燙,餘韻綿長,有飄然之感。
”
他頓了頓,“就叫浮生釀。
”
淩畫一愣,“為什麼叫浮生釀?
”
“浮生酒一壺,仙人月下酌。
”宴輕解釋。
端陽從犄角旮旯竄出來,激動地大喊,“小侯爺,您說詩句了!
您能說詩句了!
啊,您終于能說詩句了!
”
宴輕:“……”
這哪兒來的傻子!
淩畫恍然,“這樣一說,是個好名字呢!
”
她看着宴輕,“我聽說你不能聽詩,聽詩就頭疼心煩,如今看來,是不是被我釀的酒給治好了?
”
宴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誠實地說,“沒疼。
”
端陽一臉激動,喜極而泣,就差抱着宴輕跳起來了,“小侯爺,您終于好了。
”
都能自己說詩了,可不是好了嗎?
他想跪地下給淩畫磕頭,“淩小姐,您真是我家小侯爺的福星,小侯爺已四五年不能聽詩,聽詩就頭疼,嚴重時,頭疼要三天,輕微時,也要大半日。
”
淩畫吓了一跳,“這麼嚴重的嗎?
”
她似乎聽琉璃提過。
端陽連連點頭,“就是這麼嚴重的,小侯爺犯頭疼的毛病時,整個人恹恹的,什麼也做不了,做什麼也不管用,隻能生生挨着,尤其是找不出到底是什麼病症。
”
淩畫唏噓,也伸手去摸宴輕的額頭,“真的因為我兩碗酒,你就好了嗎?
”
柔軟的手碰到額頭,帶着溫柔的溫度。
宴輕頓了一下,模棱兩可地說,“大約吧!
”
淩畫趁機對他說,“少年一捧清風豔,十裡芝蘭醉華庭。
”
宴輕一愣。
淩畫又說,“世上有宴輕,天下無絕色。
”
宴輕:“……”
淩畫見他沒反應,對着他笑,眉眼生動如驕陽,上前一步,趁機伸手勾住他脖子,笑着抱着他說,“宴輕,你大約真的好了呢。
”
端陽在一旁激動的蹲在地上抱着頭嗚嗚嗚地哭了,“小侯爺真的好了,真的好了啊,曾經他聽到人念詩,立馬就頭疼,就算不頭疼,心裡也犯惡,不舒服,如今沒什麼反應,那就是好了啊。
”
他嗚嗚嗚地哭個不停,“不止詩,還有詞賦,還有論賦,還有文章,如今都好了,小侯爺扔下的那些東西,都可以拾回來了啊。
小侯爺從小就喜歡讀書,每日抱着書,躺在院子裡,可以一讀就是一日,後來他有了聽詩看書就頭疼的毛病後,再也沒拿過書,我是知道小侯爺有多喜歡讀書的,以後小侯爺無聊的時候,再也不用大晚上在街上晃悠了,也不用訓小鹦了,更不用在葡萄架下消磨時間了,也不用沒事兒爬到房頂上喝酒了……”
端陽哭的不行,“曾經書就是小侯爺的靈魂,小侯爺不能聽詩作詞寫賦論文章,就如丢了半個靈魂,小侯爺這些年真是太哭了,嗚嗚嗚嗚……”
“閉嘴吧你!
”宴輕實在受不了了,被淩畫抱住,他身子發僵,但聽到端陽的話,更是想一腳踹過去,這麼個玩意兒,他是怎麼在身邊留了他多年的?
端陽哭聲一噎,埋着頭小聲啜泣。
宴輕看着淩畫,“你……你松手。
”
淩畫乖乖地松了手,“以後,我們就可以一起讀書了,是不是?
”
宴輕心裡也沒多高興,“我也不知道,也許吧!
”
淩畫很是驚奇,“我的酒也沒有什麼尋常啊,為什麼就能讓你說詩聽詩了呢?
”
宴輕看着她,“你在問我?
”
言外之意,我去問誰?
淩畫轉頭對琉璃說,“去把曾大夫請到這兒來。
”
琉璃也很是驚奇,轉身去了。
宴小侯爺聽詩就頭疼的毛病,的确有幾年了,不說滿京城皆知,就是天下知道的都不少,太醫院的太醫診不出來,曾經陛下為他張榜尋醫,但折騰了一年,沒好轉,宴小侯爺自己先煩了,放棄了。
他說反正自己做纨绔,也沒什麼影響。
如今竟然被小姐釀的這酒給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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