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矜聞言呵呵直笑：“不貴、不貴，隻要四十六塊錢。
”

　　“它是純電子的，不是機械手表，所以不會有聲音。
”

　　啊？

　　一隻表要四十六塊！
！
！

　　他這是把爹一個月的工資戴手上了？

　　小六吓得快吐血了！

　　他立即不敢要了：“大嫂，我不要，娘得罵死我的。
”

　　徐子矜更樂了：“不用怕，是我獎勵給你的，到時候我會跟娘說。
”

　　“隻要你下個學期拿到三好學生，我就獎勵你一輛比子望這輛更大的自行車給你。
”

　　“以後你可以騎着它去上學，也可以騎着出去玩。
”

　　他大嫂太好了，不愧是他們全大隊最好的大嫂！

　　小六激動得連連點頭：“我會的、我會的，我一定要拿三好學生！
”

　　“加油！
我相信你！
趕緊玩去吧。
”

　　戴着手表，小六昂首挺胸地跟着幾個侄子跑了。

　　“大嫂，你真好。
”

　　陸玉珠真心說道。

　　不過她沒想過要獎勵，畢竟自己中考成績那麼爛。

　　徐子矜也沒多說，隻是笑笑：“小六是個很聰明的孩子，隻要他努力，将來就會有出息。
”

　　“未來是文化、信息、科技的時代，不多讀點書，以後就會被社會淘汰。
”

　　“五妹，你接下來不準備繼續讀書了嗎？
”

　　讀書？

　　陸玉珠立即搖搖頭：“沒得讀了，我沒考上。
”

　　“我也不想讀了，讀書沒什麼意思，一上課我就想睡覺。
”

　　好吧，真不想讀，逼着讀也是沒有用的。

　　讀書這東西，必須發自于内心。

　　逼是逼不出來的。

　　徐子矜沒再說什麼，這會在廚房洗碗的陸玉蘭出來了，姑嫂倆對視了一眼……

　　“大嫂，你今天要不要洗頭？
鍋裡有熱水。
”

　　陸玉蘭問她。

　　徐子矜昨天晚上才洗的頭，她立即說道：“不用，你們洗吧，今天我不洗了。
”

　　說罷，徐子矜走到屋裡，提出了錄音機，按下了播放鍵。

　　很快，甜甜的歌曲響起……

　　“甜蜜蜜，你笑的多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
”

　　“在哪裡，在哪裡見過你，你的笑容這麼熟悉。
”

　　“大嫂，這就是你在電話裡說的錄音機？
”

　　圍着錄音機，陸玉珠的眼珠子亮成了天上的星星。

　　徐子矜笑着點點頭：“對，這就是錄音機，這首歌是從港島那邊傳過來的，是現在最流行的歌曲，好聽嗎？
”

　　“太好聽了，我都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歌，我們學校裡教的都是革命歌曲。
”

　　陸玉珠激動得不行，雙手緊擰着，小小的臉上泛着紅光。

　　徐子矜就知道她會喜歡。

　　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正是喜歡這些東西的時候。

　　在那山村裡，能聽到唱歌的地方隻有大隊上的廣播。

　　收音機在他們那個山裡，根本就沒有電台的訊号。

　　“喜歡就好，慢慢聽，多住些日子再回去。
”

　　“我這台錄音機是教育局配發的，質量非常不錯。
”

　　“我請人從廣省寄了好多磁帶回來，這就是其中的一盒。
”

　　“除了這首《甜蜜蜜》，裡面還有很多好聽的歌，喜歡吧？
”

　　啊？

　　單位還有這東西發？

　　當然喜歡，太喜歡了。

　　陸玉珠震驚得張大了嘴：“大嫂，教育局給你發這東西幹什麼？
”

　　“你們當老師的，上課還要用這個嗎？
”

　　徐子矜笑笑，沒多說。

　　很快翻出一盒磁帶放上，很快，錄音機裡就流出了她講課的聲音……

　　陸玉珠的嘴巴張得更大了，她指着錄音機說道：“大嫂，你……你的聲音怎麼會在這裡？
”

　　徐子矜還是笑笑，再次翻出一盒空磁帶放上，然後按下幾個鍵。

　　“五妹，想讓你的聲音出現在這裡面嗎？
”

　　陸玉珠激動的不行：“嗯嗯嗯，想，當然想。
”

　　“大嫂，你快教教我，這個是怎麼弄的。
”

　　徐子矜一臉微笑地看着陸玉珠，她一邊操作一邊解說。

　　嘴上沒停，手上也沒停，隻聽“咔嗒”一聲，姑嫂二人剛才的對話就從錄音機裡傳了出來。

　　“啊？
大嫂，我的聲音怎麼進去了？
”

　　看着這震驚不已的小姑子，徐子矜笑眯了眼。

　　“錄進去的，神奇吧？
”

　　陸玉珠激動的不斷點頭：“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

　　“你們的單位真是太好了，我要有一個你這樣的單位，這輩子就滿足了。
”

　　滿足？

　　徐子矜沒多說什麼，她笑呵呵地點了點頭。

　　“那是的，我以前那單位工資高，福利好，還有房子分。
”

　　“上班坐在辦公室裡，吹着電風扇幹點活，每天八個小時。
”

　　“除此之外，中午還有免費的午餐，每餐都有一個肉菜。
”

　　“不過它可不是誰都能輕易得進去的，沒有文憑和真才實學，人家根本不要你。
”

　　吹着電風扇幹點活，還每天有肉吃？

　　陸玉珠：“……”

　　——這不是神仙過的日子嗎？

　　想想前些日子的雙搶，每天熱辣辣的太陽下割稻子、拔秧苗、曬谷子……

　　再想想日複一日的打豬草、鋤菜地、砍柴火……

　　突然間，陸玉珠不想回去了！

　　“大嫂，我不想回家種田了，怎麼辦？
”

　　徐子矜抿抿嘴，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笑：“那你想幹什麼？
你又能幹什麼？
”

　　“現在的工作單位，要麼得有城鎮戶口，要麼得有文憑才能進，可你什麼都沒有啊。
”

　　是啊。

　　她什麼都沒有呢。

　　一瞬間，陸玉珠覺得錄音機一點都不香了。

　　因為再聽，也隻能聽半個月。

　　半個月以後，她就得回去。

　　來的時候娘就說了，大哥大嫂吃的是國家糧，糧食都有定額的。

　　現在自己大姐已經占了他們的口糧，日子肯定比以前過得緊了。

　　她總不能再來占，讓大哥大嫂餓肚子吧。

　　娘還說了，不想讀書就别讀了，反正家裡養豬也要人幫忙。

　　幫着養幾年豬，等年齡差不多了，就找個人家嫁了，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

　　嗚嗚嗚……怎麼辦？

　　她一點都不想養豬，一點都不想嫁人！

　　嫁在農村，她就要幹一輩子的農活！

　　搞一輩子的‘雙搶’！

　　養一輩子的豬！

　　夏天的太陽這麼毒辣，她好怕。

　　看着自己這黝黑的雙手，陸玉珠一咬牙：“大嫂，我……我……”

　　“你能不能幫我跟娘說……我想再去複讀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