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您慢點兒走!
”慕長樂扶着一身老婦人裝束的趙圖南緩緩走進了涿州府的一處客棧。
他們在那一處小鎮上打了個尖兒,住了一晚上,一大早起來慕長樂便幫趙圖南改裝成了一個老婦人。
這一次倒是沒有人能認得出來這就是大周太子,畢竟誰也想不到眼前這位身材高的離譜,一頭銀發被盤成了一個女式圓髻,還簪着一支銀钗的老婦人就是大周殺伐果決的太子殿下。
他們清晨從小鎮上雇了一輛馬車,整整趕了一天的路,到了涿州府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這些日子涿州府分外的熱鬧,據說有個什麼英雄大會召開,類似于江湖中選武林盟主的盛會。
這些年涿州發展越來越好,俨然成了大周東部臨海第一城,加上這些年海上貿易的繁盛,更是讓這一座城煥發了蓬勃的生機。
故而三教九流,江湖門派在這一片溫厚的土壤中漸漸壯大了起來,呈現出了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因為有武林盛會,慕長樂和趙圖南連着問了幾家大店都住滿了,慕長樂和趙圖南不得不來到了城郊外稍稍偏僻一點的客棧裡。
運氣不錯,還剩下了最後一間客房,慕長樂一萬個不願意,趙圖南十萬個不願意,兩個人都不想和對方住在一起,還是一晚上,這不要命嗎?
說出去,名聲受損被人笑話怎麼辦?
可實在是沒有多餘的房間了,掌櫃的也不是睜着眼睛說瞎話,遠遠瞧見院子裡停着的馬車馬匹簡直是多如牛毛,便曉得最近這城裡的氣氛有多熱鬧了。
她不得不硬着頭皮住下,因為人多客棧裡小夥計們的服務也不大跟得上,實在是忙不過來。
比如晚飯要自己下去去大廳裡吃,夥計不給送飯。
不得已,慕長樂隻能暗地求趙圖南再忍一忍,再扮演半柱香的祖母,等他們吃完飯就能回屋子裡卸妝了。
趙圖南的臉色鐵青,兩隻手的關節差不多都要捏碎了,還是忍住了。
他雖然銀色頭發盤繞着,還不得不佝偻着身體讓他高大的身材顯得矮一些,甚至都得拿着慕長樂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拐杖。
慕長樂還想在他的臉上塗脂抹粉,這可是趙圖南最後的倔強,被他嚴詞拒絕。
他穿上了慕長樂請裁縫臨時改好的深紫色繡白花的棉裙,外面是靛藍色盤扣的褙子,額頭間還戴着一個鑲嵌着珍珠的抹額。
故而慕長樂同趙圖南走進了客棧一層正廳裡用飯的時候,這一對兒祖孫兩倒是引來了更多的視線和低低的議論聲。
“呵!
這年頭連老太太都行走江湖了?
”
“可不敢小觑,瞧着那步子走得有些底子的!
”
“不過她身邊的小孫女兒倒是可愛得很,長得可真好看!
”
趙圖南坐在桌子邊氣得吃不下飯,好在慕長樂這一次也算是成功的讓他避開了被認出來的局面。
這一路上無非就是被人罵幾句奇怪的老太太,倒是再沒有将他朝着大周太子這個不可思議的方向去想。
正廳裡一共有九張桌子,此番具是坐滿了,簡直就是座無虛席。
慕長樂也不想惹禍,趕了一天的路,實在是饑餓難捱,不得不下來吃口飯。
慕長樂雖然年紀小,可也是個經常到處跑的老江湖了,也不問趙圖南吃什麼,反正他沒錢還得蹭吃蹭喝,她就自己決定了。
她要了兩碗牛腩面,一盤兒醬牛肉,半隻烤雞,一碟子醬菜,一樣兒炒青菜,還要了一碟子花生米,一壺清酒,度數也不高權當是喝水了。
趙圖南冷冷看着給他和她自己斟滿酒杯的慕長樂,壓低了聲音道:“你多大了,居然喝酒?
”
“十六了啊,及笄禮成了啊?
”慕長樂端起酒盞輕輕抿了一口,吃了一口醬牛肉。
趙圖南咬着牙道:“南诏女帝知不知道她的公主飲酒?
”
“一個女孩子家出門在外居然飲酒?
”
“你讀過女則女戒嗎,你……”
突然慕長樂将一根雞腿直接塞進了趙圖南的嘴裡,趙圖南忙拿住了雞腿,剛要開罵倒是被雞腿的香味給壓住了罵人的欲望,吃了起來。
“喲!
小妹妹一個人喝酒呢?
”突然隔壁桌上一個輕佻的青年緩緩走了過來。
那青年正是江湖中一個門派的少幫主,帶着門中弟子過來參加武林大會。
他從慕長樂進門的那一瞬間起就盯上了這個姑娘,江湖中他也見過很多漂亮好看的女子,偏生眼前的這一個生的分外靈動,倒是讓他心動不已。
慕長樂眉眼間掠過一抹厭惡,她分外不待見這種見異思遷,到處搭讪的男人,隻是今兒人多,她也不想惹什麼亂子,不然的話這人晚上可要倒黴了,她手中捏着的那些毒粉可不是吃素的。
小夥計端上了面,慕長樂推了一碗送到了趙圖南的面前,趙圖南抓起了筷子低下頭吃了起來。
隻是那蓬勃的吃面的豪氣,感覺和一個老太太的身份很是不搭。
慕長樂也低頭吃了起來,不理會身邊的人。
那青年頓時臉色微微沉了下來,眼神裡多了幾分冷。
“耳朵聾了不成?
我家少幫主問你話呢?
”身邊的小喽啰忙狗腿的上前沖着慕長樂罵道。
趙圖南剛要發作,卻被慕長樂按住了手腕道:“先吃面!
不然浪費二十文錢,這年頭賺錢不容易。
”
趙圖南忍住了火兒,趕了一天的路,是真的餓了。
他和慕長樂具是低下頭呼噜呼噜的喝着面湯,吃得是大汗淋漓,還很禮貌的分了雞,趙圖南是雞腿,慕長樂是雞翅。
最後連碟子裡剩下的最後一根鹹菜絲兒,慕長樂都要用小刀平均分,一人一半兒。
四周的人看着不禁眼角直抽抽,這……餓了幾天了這是?
況且也太斤斤計較了吧?
慕長樂看着趙圖南端起大碗喝下最後一口熱面湯,用帕子擦了擦嘴,看了一眼趙圖南,歪了歪頭:“打不打……”
她那個問話還沒有問完整,趙圖南陡然出手,一巴掌将湊到眼面前的什麼少幫主直接拍到了牆根處,那少幫主眼睛一翻暈死了過去,沒有絲毫掙紮的餘地。
趙圖南用帕子慢條斯理擦了擦手,眉眼微垂,身上的殺意讓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