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圖南從未想過有一天父皇居然會主動來看他,還要親自過問他的生活起居。
就像是一個人窮困潦倒了許久,突然有人拿了百萬多的銀兩送給了他,他這一瞬間沒有欣喜而是完全就懵了的。
接連的幾天,陳皇後和趙圖南母子兩個都被趙塵這些不可思議的做法給吓到了。
不過皇後陳墨婉内心卻多了幾分喜悅,皇上終于肯天天來她的寝宮裡坐一坐了,會陪着他們母子說說話兒,要麼就是親自幫趙圖南換藥,甚至還幫着兒子用藥水浸泡身體。
趙圖南反而越來越别扭,他不是不喜歡,而是不習慣,終于忍無可忍偷偷和母後說要出宮建太子府另外居住。
“皇兒,你這是為何?
”
陳墨婉吸了口氣道:“你如今才十三歲,還小着呢,身體也不好,等再過幾年你長大了,需要娶親了再搬出去住也是可以的。
”
“況且你的太子府還沒有建好,你搬出宮去住哪兒?
”
趙圖南實在是受不了父皇突如其來的示好,這樣的溫情讓他一時間不太習慣,甚至覺得滑稽。
他倒是想出宮圖個清靜,而且這種願望越來越迫切。
“母後,太子府沒建好也沒關系,我之前已經找到一座前朝留下來的王府,稍微修修也能住人的。
”
“兒臣已經十三歲了,該是獨立的時候,再住在宮裡頭不合适!
”
陳墨婉看出來什麼,定了定神道:“皇兒,你是不是想躲着你父皇?
”
趙圖南登時說不出話來,他緩緩垂下頭保持了沉默。
陳墨婉歎了口氣:“皇兒,你總得給你父皇一點子時間,母後曉得你有怨言,可你父皇這些日子對你的所作所為也是在補過。
”
“他身為帝王對你遷就到此種地步,是真的疼你啊!
他畢竟是你的父親啊!
”
趙圖南雖然年紀小,卻自是個有主意的,母後但凡是提及父皇必定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話兒。
母後喜歡父皇,他哪裡看不出來。
隻是他明白,父皇怕是想要讓他早早養好身體,他好禅位給他,然後過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目的,他竟是有些逆反的心思在裡面,偏不想如他的願。
他才十三歲,父皇便是想要将重擔壓在他身上,那他隻能出宮避幾天風頭。
陳墨婉瞧着兒子不說話了,還以為他聽進去了,歎了口氣笑道:“皇兒,你也好好和你爹說說話兒,親近親近,這些日子去你父皇的寝宮裡多問問安。
”
陳墨婉也是真的心累,這父子兩個一個是一個樣兒。
做父親的從來不看孩子一眼,做兒子的除非迫不得已,也不去父皇的寝宮問安,整個就像是那些沒有血緣關系的君臣。
是的,活生生變成了君臣而不是父子!
這一時半會兒想要調節父子兩的關系,也是難上加難。
陳皇後看着趙圖南道:“皇兒,你出宮另外居住的事兒母後實在是幫不了你,你若是真的想出宮,還得你父皇點頭同意了才行。
”
趙圖南點了點頭,又同陳皇後說了一會兒話,剛要離開不想外面傳來太監尖銳悠長的聲音。
“皇上駕到!
!
”
趙圖南一愣,眼底滲出一抹嘲諷來,又來了。
感覺父皇要将這十幾年虧欠母後的東西,一次性都補起來似的,更是多了幾分不得勁兒的做作。
這下子他也走不脫了,忙跟着陳皇後一起跪在了門口迎接。
穿着一身繡金龍玄袍的趙塵緩步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兒子淡淡道:“平身!
”
陳墨婉忙帶着趙圖南站了起來,卻笑着親自給趙塵端過來自己做的點心道:“陛下,您嘗嘗這些點心。
”
“這不前幾日剛下了雪,倒是将咱們禦花園裡的梅樹壓斷了幾棵,有些梅花被雪清洗得幹淨,臣妾便摘了下來,烤幹後研磨成了粉,做了梅花乳酪,陛下吃吃看!
”
趙塵凝神看了過去,點心做得分外精緻,每一塊兒都做成了梅花大小的形狀,聞着一股子淡雅的梅香味。
他随意捏了一塊兒吃了進去,點了點頭:“味道不錯,你有心了。
”
陳墨婉登時眼底掠過一抹喜悅,幾乎要哭出來了,這些年她盼着這些一直覺得會是個奢望,不想竟是真的實現。
她所求不多,便是求他能吃吃她做的飯菜,喝點她泡得茶,吃一塊兒她親手做的點心,便足矣。
一邊的趙圖南瞧着母後那個樣子心頭有些難受,母後的愛太過卑微,總覺得父皇配不上。
可母後開心便是比什麼都強,他也躬身立在一邊。
趙塵看着趙圖南道:“最近身體怎樣?
有沒有難受的地方?
功課如何?
”
趙圖南心頭微冷,每次問他便是身體和功課,巴不得他趕緊好起來,他好撂挑子不幹。
他心一橫上前一步跪在了趙塵的面前:“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
“說!
”趙塵坐在了椅子上,端起了茶盞,剛才的梅花乳酪吃得有點膩,他其實不喜歡。
趙圖南定了定神道:“兒臣想要搬出宮住,這些日子拖累父皇那麼久,兒臣心有愧疚,兒臣……”
“準了!
”趙塵緩緩道。
趙圖南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整個人都懵了,忙磕頭謝恩。
“多謝父皇!
兒臣想先将前朝一個王爺留下來的王府修建一二,等過幾年再修太子府!
”
趙塵緩緩道:“太子府不要等過幾年,如今已經開春,可以修了,修得規模大一些,精緻一些,沒個幾年的時間是不夠的。
”
趙圖南宛若第一次認識自己的父皇,不曉得接下來的話怎麼接了,除了謝恩之外根本無話可說。
他還能說什麼呢,不管提的什麼要求,父皇一概答應了下來,他若是再說便是不知好歹了。
“不過,”趙塵放下了茶盞道,“前朝王爺都是些死得不明不白的冤死鬼,你住在他們的王府裡做什麼,晦氣!
”
趙圖南暗自好笑,堂堂君王還信這個?
“兒臣多謝父皇體恤,不過兒臣也看過那個地方了,亂是亂了一點,隻要修繕一二便是,兒臣命硬倒是不在意那些。
”
“自有我皇家龍脈護着,不懼那些鬼怪之類的東西。
”
趙塵冷哼了一聲,少年還是太狂。
“你不在乎,朕在乎,朕隻有你這麼一個獨苗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