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後,大周京城定遠侯府後院裡一片安甯,隻聽得到園子裡一聲緊似一聲的蟬鳴,吵得人心煩。
此時陸家何夫人住着的正院裡卻是傳來哭聲,何奈一又在和自己的夫君陸明哲生氣。
陸明哲說她不可理喻轉身便出了侯府,再不回頭看一眼。
何夫人的哭聲更大了幾分,夾雜着摔東西的聲音。
“這個沒良心的!
”
“當初他們陸家被朝廷逼迫到了隴西差點兒做了反賊,若不是我何家的财脈哪裡能恢複元氣?
”
“如今闊氣了,從雲州城那座彈丸之地,現在也住進了京城的侯府,侯府修建的這麼富麗堂皇還不是我何家出的銀子?
”
“是,我生養清墨的時候身子壞了,以後再也不能生養了。
”
“可我也沒有霸占着你陸明哲的身子吧,我也給你陸明哲納了兩房小妾了啊!
”
“現在小妾生養了兒子,我也養在了自己的名下,哪一樣少了你陸明哲兒子們的了?
”
“你今兒給我甩臉子?
”
“這也是就能欺負欺負我,若是當初你娶了沈钰珠,不曉得怎麼疼怎麼愛……”
“娘!
噤聲!
”暖閣裡坐在窗前聽自己娘親委屈痛罵的少女終于出聲提醒。
少女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身材高挑纖細有度,桃花眸,遠山眉,分外的清雅端莊。
穿着也是一素色裙衫為主色調,隻在半月髻上簡簡單單簪着一支朱钗,這才添了一抹亮色。
少女的容貌更多帶了定遠侯爺陸明哲的意蘊,清冷寡淡,帶着幾分從容的美。
反倒是身邊站着的母親何奈一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說一陣哭一陣,母女兩個完全掉了個個兒。
少女正是定遠侯府陸家嫡長女陸清墨,在大周頗有才名,如不是比宮裡頭的太子年歲大了太多,說不定都能成為太子妃的人選。
如今剛行了及笄禮,便已經被媒人踩破了門檻兒。
大周京城不乏漂亮的世家女子,但是漂亮又有氣韻的就很少了,漂亮,氣韻,還有腦子的就更少了。
陸家大小姐便是這其中的佼佼者,三者都有。
她雖然年齡小可看事情分外的通透,端得是有些老成了,還是像她父親陸明哲。
此時被自己女兒呵斥的何奈一哭的更兇了一些“墨兒,連你也嫌棄娘嗎?
娘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
“哎,”陸清墨歎了口氣,端了一杯熱茶送到了何夫人的手中,輕輕拍了拍何夫人的肩頭,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
“娘,是爹将你寵慣得厲害了,娘才這般任性到口無遮攔。
”
何奈一登時急眼了“你個小丫頭胡說什麼?
你爹哪裡寵慣我了?
”
“我便是做得再好也比不上那個沈氏!
嗚嗚嗚……沈氏在你爹的心中已經紮了根,若是娶的是沈氏你爹還會納妾嗎?
根本不會!
”
陸清墨簡直是無語了,每次娘和爹吵架的時候,娘總會搬出來沈钰珠這個名字打壓爹的氣勢。
每次隻要搬出來沈钰珠,爹就無話可說,就躲出侯府在外面住幾天。
隔幾天娘又巴巴兒的去郊外别院将爹接回來,說别院冷爹有老寒腿怕是不行的,主動示弱将爹哄回來。
這一套套路下來,陸清墨是看着長大的,如今又是如此,她當真是聽得煩了。
她定定看着娘道“娘,如果爹為了沈钰珠能放棄陸家家族的傳承,當初在雲州城爹和沈氏的婚事就成了,哪裡有後來那些破事兒。
”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就是在曾祖父的打壓下,爹和沈氏本來要成親的,硬生生逼着沈氏做妾,這事兒是不是爹幹出來的?
”
“也就是說爹為了陸家,不管是哪個女人都比不過陸家的重要!
”
“還有,沈氏現在是南诏女帝,您不停地把她擡出來刺激爹,你說你蠢不蠢?
讓不讓外人笑話?
”
陸清墨吸了口氣道“沈氏是爹心頭的一個窟窿,好不容易被歲月填平了,您非要自己動手挖開,逼着爹一次次想起和沈氏的過往來!
”
“女兒也真的是聽煩了,總感覺那個沈氏像是活在我們陸家人的身邊一樣,那是個噩夢,是個影子,您就不要再提及了好不好?
丢了,撫平了,忘卻了,不行嗎?
”
何奈一張了張嘴,雖然不太服氣,可還是被女兒說動了。
陸清墨瞧着母親的臉色緩和了幾分,拉着她的手笑道“如今父親除了納了兩房小妾生兒子外,外面可有别的女人?
”
“沒有,”何夫人緩緩搖頭。
陸清墨繼續道“父親每日裡上朝回來,不去姨娘那裡直接來您的院子歇着,像父親這般的太少了。
放眼京城,誰沒個三妻四妾的?
父親已經很克制了!
”
“再說您方才的話實在是不妥當,一口一個我們何家,可拉倒吧!
”
“外祖父再怎麼有銀子是官宦人家嗎?
是個商人!
”
“商人有地位嗎?
沒有吧,況且如今的陸家是父親在戰場上拼死拼活打出來的,您偏生什麼都往何家這般攬功勞,若是被外祖父知道一定會罵您的!
”
何奈一終于心頭松快了幾分,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嘴巴厲害,連她都說不過她的。
“罷了,你也是個不省心的,那麼多青年才俊,你到底是看上了誰?
”
“你父親也是,女兒留在家裡一直這麼留着算什麼事兒?
”
陸清墨心頭沉了下來,她最近真的是很煩自己的親事。
放眼整個京城都是些纨绔子弟,也有不纨绔的她卻看不上眼,總覺得挑選夫君實在是太難了。
有時候想的幹脆讓娘做主算了,但是瞧着自家娘那個不靠譜的樣子,真的擔心她選姑爺的眼光。
還是爹對她好,選來選去總是不滿意的,便是暫且擱置下來,不想娘又提及。
她忙起身道“娘,陳國公府的大小姐說是要找我借一本詩詞冊子,人家怕是要來了,我得去瞧瞧去。
”
“清墨!
清墨!
娘回頭給你送那些世家子弟的畫像,你多少端詳端詳啊!
”
“知道了,”陸清墨轉身急匆匆走出了何夫人的院子,心頭煩亂的厲害。
别人家都是娘親給女兒做主,在他們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