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珠的臉色都變了。
上一世她記得很清楚,也就是十年前的這個時候。
雲州城近旁的河流,遇到了百年一遇的秋汛,方圓幾百裡地幾乎變成了澤國。
大周朝廷每年都會在夏秋的時候,撥一些修河堤的銀子。
如果沈钰珠沒有記錯的話,她的父親是雲州城的通判大人,專門負責河堤修建的。
現在戶部的主薄送了修堤壩的銀子到了雲州,她的父親沈大人就是管一部分銀子的官員。
沈钰珠的心頭一陣陣發寒。
想到今天早上趙氏帶着沈知書乘坐馬車,去南山書院給沈知禮送銀子去了。
他的父親真當是瘋了!
修河堤的銀子也敢碰,還交給自己的兒子買禮物,送給京城的主考官大人。
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場潑天的災難襲來,那個時候如果父親被禦史彈劾,被朝廷追查出私自拿了修河堤的銀子。
沈钰珠的額頭瞬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中飽私囊,私吞修河堤的銀子,這是滿門抄斬的重罪!
男丁全部被砍頭,他們這些沈家家族的女子們,更是凄慘,流放,被典賣,淪為官奴甚至是被送到邊關,成為官妓都有可能。
“趙氏……”沈钰珠咬着牙。
一邊站着的茹蓉看着沈家大小姐的臉色瞬間變了幾分,頓時拿不定主意了,不曉得沈家大小姐這是怎麼了?
“沈小姐,您是……不舒服嗎?
若是不舒服,奴婢回去禀告我家主子……”
“不……”沈钰珠知道自己的臉色現在很難看,趙氏在父親枕邊的耳旁風吹得太厲害了些。
她忙扯出了一個笑容道“多謝茹蓉姑娘,無妨,我這就回府了。
”
這邊沈钰珠剛走,陸嬰整個人緩緩癱坐在了軟榻上,心頭一陣陣的發冷。
身邊的心腹嬷嬷王媽,看着眼前的血藤茶壺和浴缸裡死了的魚,一陣陣的抽冷氣。
“主子!
”王媽跟着陸嬰也有些時候了,一直是她的貼身侍婢,很多事情也曉得一二。
她是沒想到老爺子這般的狠辣,到底是容不下主子了。
怪不得這些日子,主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如今陸家已經和宮裡頭的三皇子,還有甯安太妃完完全全綁在了一起,陸家的前途,名譽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這般心狠。
“主子,您别太難過了,您想開些!
”
王媽的話語如此的蒼白,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替主子寬解一二。
陸嬰整個人像是死了一樣,仰起頭看着紗帳頂子上絢爛的花紋,她其實最喜歡熱鬧的人。
小的時候機靈古怪,姑母也很喜歡她。
隻是沒有想到,這份兒喜歡葬送了她的一輩子,跟随表姐和親就是她噩夢的開始。
“王媽,将那茶壺找個僻靜地方燒了吧!
”
“是,”王媽忙轉身吩咐外間的丫頭将紫藤茶壺拿出去燒掉。
她随後走進了暖閣将門從外面關了上來,走到了陸嬰的身邊低聲勸慰道“主子不必難過,如果在陸家待不下去,咱們主仆幾個大不了搬出來住。
”
“搬出來?
”陸嬰眼底掠過一絲嘲諷。
她唇角噙着苦澀道“我父親最是個要臉面的,将有诰命在身的甕城縣主攆出去住,那是打了他的老臉。
”
“這……不若……”王媽還是不敢将後面的話說出來。
陸嬰猜得到王媽想說什麼,她神情凄苦道“我這樣的身份,雲州城哪家男子敢娶我?
我這樣的殘花敗柳,哪家的男子能娶我?
娶不起,不敢娶,我就是個沒人要的東西!
”
“主子!
主子!
不要說了!
不要再說了!
奴婢聽着心疼啊!
!
”王媽跪了下來,抱着陸嬰哭了出來。
“罷了,”陸嬰起身扶着早已經頭發花白的老仆,聲音微微有些哽咽,“我是個命苦的。
”
她狠狠抽了一口氣,眼底帶着萬分的決絕道“你收拾一下東西,過幾天我去郊外的桃花庵裡做姑子去!
”
“主子?
”王媽臉色煞白,被陸嬰的決定給吓呆了。
陸嬰咬着牙道“我不嫁人,也不能另立門戶,我就做個尼姑,逃個活命,他們總不至于不讓我去吧?
”
“可是主子,您是有诰命在身的,平白做了尼姑,沒得惹出風言風語來!
”王媽擔心陸老爺子會對自家主子不利。
“呵!
不做姑子,我還能怎麼辦,難不成真的要活活逼死我嗎?
”
已經到了沈家的掌燈時分,沈钰珠急匆匆下了馬車,直奔趙氏住着的蓮花軒而去。
她腳下的步子匆匆,兩隻手狠狠捏成了拳,眼底有恨!
趙氏和沈知書給沈知禮送了銀子,如今也剛回到了沈府,身上的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便看到沈钰珠沖了進來。
“你……”趙氏和沈知書剛要說點兒體己話兒,不想一向不來這裡竄門子的沈钰珠居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