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遠帆緩緩轉過身看向了床榻,床榻上躺着的臉色蒼白的朝陽郡主,此番卻是緩緩睜開了眼,定定看着他。
那雙好看的眸子裡此番卻滿是茫然無措,貌似從來不認識慕遠帆,卻又憑借着身體裡的直覺,下意識抓住了這個男人的衣角,宛若抓住了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朝陽?
”慕遠帆登時眼底掠過一抹狂喜,忙撲到了床榻邊死死攥着朝陽的手。
整整三個多月了,他以為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沒想到老天爺還對他不薄,竟是讓她醒了過來。
“朝陽!
朝陽……”慕遠帆緩緩跪在朝陽的身邊,緊緊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邊,一次次親吻着自己的愛人。
之前他沒想到朝陽居然投海自盡,更沒想到她會傷的那麼重。
有那麼一瞬間,他都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等到她醒來的那一天了。
這些日子他的生活幾乎都是一片灰暗,隻有在幫爹娘打理桃花島的生意的時候,才會帶着一丢丢的活氣。
如今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突然覺得灰蒙蒙的天際間硬生生給他撕開了一條口子,終于有一縷七彩霞光穿透了厚重雲層照射了下來,讓他灰暗的人生多了幾分色彩。
慕遠帆緩緩俯身,額頭抵着朝陽的額頭聲音微微發抖:“你終于醒了。
”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過來。
”
“你……你……是誰?
”朝陽滿是狐疑的看向了這個抱着她哭個不停的男人,娟秀的眉頭蹙了起來,茫然無措的看着他。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起來很陌生,可又說不上來的熟悉。
她現在腦子裡一片混沌,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前塵往事全部變成了一團亂麻,絲絲縷縷纏繞在了一起,撕扯不開。
很多東西現在她的腦海中都變成了連不起來的碎片,一切都是碎片一樣的東西。
但凡是她想努力将那些碎片用她那脆弱的神思串起來,腦袋就一陣陣的銳痛,仿佛有無數隻蟲子在撕咬她的腦漿,疼到了極緻。
啊!
她驚呼了出來,抱着腦袋痛苦的喊了出來。
是的,她的記憶都變成了連不起來的碎片,可是眼前的這個男子卻是那最大的一塊兒碎片,她想要知道他為什麼抱着自己哭,自己這是在哪兒裡?
她落水的時候,頭被海邊的岩石刮擦了一下,此時臉上已經留了猙獰的疤,頭更是被強烈的撞擊了一下。
能活着已經是老天給活路了,不光搭上了一張臉,還有一條腿也瘸了,以後都不能好好的走路。
此時剛剛醒過來,渾身都疼得要命,尤其是頭更是疼得讓她受不了。
“朝陽!
你怎麼了?
快來人啊!
快來人!
”慕遠帆一開始的欣喜此番全部化作了恐慌。
他忙俯身将朝陽打橫抱了起來,朝着前院走去。
他和朝陽住着的地方很是偏僻,一開始那些大夫也跟着他們住在一起,方便照看朝陽郡主的傷勢。
後來朝陽身上的外傷已經好了許多,可就是人昏昏沉沉的睡着。
所有人都知道朝陽的頭部受了很重的傷,可該開的方子都開過了,甚至連南诏巫蠱這種的邪術都嘗試了一遍,就是喚不醒沉睡中的朝陽。
漸漸的那些大夫也搬出了竹樓普,畢竟和人家一對兒年輕的戀人住在一起也不合适。
此番慕遠帆抱着朝陽拼了命的朝前院狂奔,早些年爹爹救了一個江湖醫者,那個人便做了爹爹的門客。
他無兒無女,平日裡就住在莊子的前院,偶爾會出去幫島上的百姓義診。
慕遠帆抱着朝陽沖到了大夫的院子裡,範先生剛要出門問診,手中提着的藥箱都沒有來得及背在背上,就被闖進來的大少爺狠狠吓了一跳。
“大少爺?
”
“快救人!
”慕遠帆直接抱着朝陽沖進了大夫住着的暖閣,竟是将愛人放在了大夫的床上,随即一把将已經完全懵了的範大夫推進了暖閣裡。
範大夫忙将藥箱放在一邊,取出來銀針小心翼翼幫朝陽施針,許久朝陽在漸漸安靜了下來,又變成了那個癡癡傻傻的模樣,不過好在睡着了。
範大夫安撫好病人後,這才坐在了床榻邊的錦凳上幫朝陽把脈。
一邊的慕遠帆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沒想到等了這麼久,就在他幾乎要絕望了的時候,他的愛人竟是醒了過來。
原本以為是個驚喜,不料醒過來的朝陽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連他都不認識了。
這大概是慕遠帆最悲哀的事情,心心念念的愛人,轉眼間竟是不認識他了。
“範先生?
”慕遠帆臉色煞白,有些絕望的看向了範大夫。
“大少爺,您随老夫來!
”範大夫起身走出了暖閣。
慕遠帆忙跟了過去,上前一步:“範先生,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
範大夫緩緩搖了搖頭,點着自己的頭部歎了口氣道:“大少爺,朝陽郡主這個情形瞧着不太好。
”
“她到底怎麼了?
”慕遠帆真的是快要瘋了。
範大夫緩緩道:“大少爺,您稍安勿躁,急是急不來的。
”
“當初朝陽郡主投海的時候,身上的傷很重。
”
“若是别的外傷倒也是好看,偏生這頭的事情不好弄啊,許是頭部裡面滲了血,血氣混亂,導緻記憶出現錯亂。
”
“而且朝陽郡主這個症狀還很嚴重,不是那種輕症,怕是這輩子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了?
”
“每一次回憶,對她來說都是痛苦!
”
慕遠帆踉跄着向後退開,緩緩跌坐在了暖閣門口的台階上臉色白得像紙。
他低聲呢喃道:“難道真的将我全部忘了嗎?
”
範大夫站在一邊瞧着大少爺得樣子,也心底委實不是滋味,歎了口氣道:“大少爺,這世上沒有那麼十全十美的事情,朝陽郡主撿回來一條命,可總會失去一些東西作為代價。
”
“可大少爺也不必悲觀,既然她混混沌沌什麼都不清楚,甚至連大少爺都忘記了,但是大少爺完全可以做點兒什麼,讓郡主再重新認識您啊!
”
重新認識?
慕遠帆緩緩擡起了頭,看向了面前的範大夫。
是啊,重新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