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添翎身子是軟的。
被雲姒從地上扯起來的瞬間,她的人也是懵的。
看着往日和顔悅色的雲姒,如今聲色俱厲。
再看着南绛父母家人成了這種樣子。
白添翎克制不住淚水,她搖頭,想要說不是她。
可是心中又隐隐有個感覺。
是她……
這真的是她做的。
身體裡面的另一個人。
用的同樣的身體,不是她又是誰……
白添翎推開雲姒,幾乎是爬着到了紫鹿跟前,痛苦大哭。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她此時治病救人,從來沒有做過什麼錯事。
她的家人被滅族,她一個人孤獨在這人世間。
為什麼還要绛下這樣的罪孽,附着于她身上。
白添翎扯下衣服,去給南绛的阿嫂披上。
她幾乎要脫光,衣服卻遠遠不夠。
死後都要被這樣侮辱,被赤身裸體的陳列在這裡,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雲姒扯住她的衣領,雙眼赤紅,眼淚止不住:“你生了病,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早跟我說!
”
南绛的家人,同她的家人是一樣的。
如果是如同自己父母一樣安靜地死去,哪怕是因為病痛死去,那就算了。
可是,他們是被折磨死的,死後還要被這麼侮辱!
雲姒再難忍住怒火跟滔天恨意,擡手一巴掌狠狠扇在白添翎臉上:“你早就知道自己生了情緒病,你那天才這麼問我的對不對?
白添翎,我把你當摯友,你就是這麼玩弄我的!
”
白添翎跪在雲姒跟前,轉頭去看南绛父母:“不是我……不是的……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對不起……我對不起南绛……我有罪……”
她哭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雲姒問了為什麼不說。
她以為……以為應該不會是什麼大事。
可是沒想到會這樣,真的沒想到。
白添翎再次張了張口,發現不管說什麼,都難以抵消罪孽。
雲姒仰頭,呼吸顫抖,咽下眼淚,再次睜眼問她:“你還敢南漢達成了什麼合作!
”
白添翎跪在地上無助地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每次暈過去,醒來之後都不知道做過什麼。
”
雲姒斂眉,情緒以最快的速度收斂。
這種情況,已經是主副人格争奪到了巅峰的時候了。
而且,是副人格已經開始能完全自主操控身體的時候。
甚至可以說,是副強主弱,白添翎自己的人格,都要淪為副人格,而另一個,馬上就要成功了。
隻差一個引子……南绛的蠱王?
白添翎猛然擡起頭:“我願意償命!
”
就在她要一頭撞進血池之際,雲姒擡手拉住了她:“你一個人的死,怎麼抵得過這所有人。
南绛的長嫂沭陽懷有生育,得逃一死。
她嫂嫂們的幾個孩子,下落不明。
你,想要一死了之嗎?
”
白添翎這一刻多希望雲姒能理解自己。
這些事情,不是她做的啊。
“你……恨我?
”雲姒從前,最是講理的。
雲姒閉了閉眼:“我不是聖人,哪裡能做到不恨?
但凡你早點說出來,一切也不會如此,你為什麼不說呢?
帶着雲令政逃婚的是不是你?
”
白添翎搖頭:“不……不是我。
”真的不是。
雲姒蹲下身:“逃婚的事情一出,你難道不能及時說不是你的原因?
你被另一個帶到了這裡,你難道不會心存懷疑,跟你身邊的當歸說明。
你說你我是摯友,這種事情,不值得跟我說一遍?
”
“難道你的家人也像是南绛的家人一樣,被人抓起來,你也被人用家人的命威脅着,不讓你開口嗎!
”
“你每次都心存僥幸,以為應該沒什麼事。
一次又一次的僥幸,讓一條又一條的生命消失。
”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無辜?
可你真的一點不無辜!
你有很多次機會說出來,可你為什麼沒有說!
”
雲姒聲嘶力竭地質問。
她怎麼能容忍,她親親愛愛的小妹妹,把她當家人的南家人,死得這麼慘烈。
“我甚至都不敢想象,南绛是怎麼扛着這些血海深仇回到我們之中,一步步忍着惡心忍着痛,跟你相處,跟二哥相處。
南绛的小哥也死了……”
雲姒閉上眼,聲音哽咽:“是你派人殺的對不對,為了催促她,給她長個記性。
”
“不是我……雲姒……真的不是我,我……”白添翎想要解釋。
可是,解釋又有什麼用。
她的确心存僥幸。
她的确有很多次機會可以說出來,她就是沒有說。
明明她自己也害怕,也知道另一個自己的恐怖之處。
“不是你?
另一個人在你身體存在多少年了,我不信你對她一點了解都沒有,我不信你這麼遲鈍!
你到底存了什麼僥幸心理不敢說出來,是因為你也因為另一個人獲利,這利還不小,可最後你發現她越發不受控,她開始反噬你,你才開始害怕,找辦法壓制,對不對?
”
如果不是因為利,雲姒想到别的原因了!
雲姒現在隻要一想到南绛受了這麼多苦,想到她扛着家人的命,甚至自己幾次問,她都什麼都不敢說……
那種可憐,那種害怕,那種肚子面對一切,她就恨自己。
她也有罪,也有錯。
她的野心太重,重到看不見了身邊人。
雲姒跪在地上,壓抑着哭出聲。
她死死的抓着白添翎:“你不能死,死太容易了。
我要你活着,活着贖罪。
或者,看南绛事後對你的懲罰。
”
白添翎顫抖地點頭,眼淚控制不住地流:“好……我活着贖罪。
”
藥物被雲姒拿出,她遞給白添翎:“你記着,不是因為你身體裡面另一個自己作孽,你就能洗清罪孽了。
那不是什麼身體裡面另一個靈魂,那個任何依舊是你自己,依舊是你白添翎。
不知者無罪這套在我這裡不好使,這樣對受害的人不公平,精神病也不是你的免死金牌。
”
時至今日,雲姒都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遇見“精神病人殺人該怎麼辦”的事。
她譏诮一笑,低頭看向了白添翎,拿出一瓶藥遞給她:“吃下去,壓制着你身體裡面的另一個人格。
”
白添翎拿出幾片,吃下之後,地宮的門,忽然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