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
十一最後一個字脫口,那些小厮,穩穩地将人放在了眼前。
雲姒環視了一眼其他人,問:“你們老爺呢?
”
“在後面跑着過來了。
”管家滿頭是汗:“您要不要等我家老爺來了再……”
“不等。
”沒有等管家說完,雲姒已經直接拒絕。
這脾氣大,不好惹的印象,算是在她身上烙上印記了。
管家隻能讓人去催。
雲姒走上前,讓人掀開攆子的垂幔。
裡面的男子,是一張消瘦的臉,身量矮小,眼下有烏青,雙眼渾濁,黑色瞳仁除了模糊白點。
雲姒挑眉:“年紀輕輕,還生了白内障。
”
最多不過三十二三的年紀。
“白内障?
”王少爺開口。
雲姒道:“煩渴,多飲,多尿,多食,消瘦乏力。
眼睛是在我說的這些發生之後,才慢慢成病。
嗯……尿液還能引來螞蟻,是嗎?
”
雲姒說這些話的時候,那王家少爺的眼睛,一點點睜大:“是……是真的,全中!
我……我這到底是怎麼了,我還有得治嗎?
”
這些,雲姒沒有回答。
隻看向了管家。
管家連連點頭:“我馬上去把老爺找過來。
”
這一年,因為害怕這麼重要的事情洩露出去,對家族有影響,所以大家王員外隻是對外稱自己兒子腿腳不好。
看病問診,都是秘密進行。
雲姒不可能提前知道這些來诓騙他們。
王員外知道了之後,驚得從凳子上緩緩站起來:“果真嗎?
”
管家看了一眼一旁的傅娥媓,繼續小聲道:“是真的。
”
傅娥媓揚聲:“王員外,我方才跟你提的事情,你覺得怎麼樣?
”
“開倉放糧!
”王員外有看了看傅娥媓給自己開出的條件,這種條件有跟沒有一樣。
這傅小姐始終是太青澀了,他們這些從商的,要名聲的話,還用得到她來才施粥嗎?
但是這會兒,王員外揚手,轉頭又對傅娥媓道:“傅小姐您都直接到我這裡來同我說了,我還有什麼是不能答應的。
”
“太好了。
”傅娥媓緩緩一笑。
出門時,身邊的婢女道:“還是咱們小姐有法子,三言兩語就讓王員外曉得厲害,點頭答應了。
”
傅娥媓:“别說這些,快去準備施粥。
”
——“什麼?
在粥裡面加石子?
”
王員外聽雲姒這話,忍不住詫異:“為何?
”
這不是糟蹋糧食嗎?
雲姒道:“你隻需要按照我的做,不用問為什麼,左右,我不會害你。
還有,粥蓬搭建,讓那些難民來。
”
外面的風,大了起來。
王員外狐疑地看着雲姒:“那些難民都很久沒有吃飽喝足了,讓他們來,那……”
“老弱婦孺不用出勞力,但其他人,必須要用自己的勞力來換取口糧,還要跟他們說清楚,粥隻能填飽肚子,熬煮時,裡面可能會有些碎屑石子進去。
想吃就吃,不吃也不勉強,餓死了,算他們自己的。
”
雲姒說完,看向了老管家:“你家老爺直到你家公子的病有所緩解,現在太過激動了,可能聽不太進去我說的,你聽進去了沒有,記下來了嗎?
”
管家連忙點頭:“一定能夠做到一字不差。
”
“好。
”雲姒起身。
“等等!
”王員外擡手打住:“緩解?
不是根治嗎?
”
雲姒轉頭看向了王員外:“想要根治他的病,那隻能讓他重新投胎,下輩子别吃太好的東西。
但是在我手裡,我能讓他變得跟從前一樣,隻要有些東西不碰,就不會影響壽命。
還有,他的眼睛,我也能治好。
”
“果真嗎?
如果你說得出做得到,那你盡可吩咐。
”畢竟雲姒要救的,可不隻是一個人,是他王氏一族的繼承人,是他費心栽培出來的商家奇才。
雲姒轉身:“那些小商賈聽您的,那以後,我就給您出謀劃策了。
”
這話說得漂亮,照顧了王員外的虛榮心,他滿意地點頭:“好。
”
簽下約定,走之前,雲姒還不忘開口提醒:“王員外,我知道無商不奸,但你别拿自己兒子的命跟我玩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兩面功夫哦。
如果我發現你幹了些什麼事兒,我是不會再給你兒子醫治的。
”
她的脾氣不好,還不講情面。
這一點,王員外乃至于所有人,都知道。
“老爺。
”管家擔心地開口。
王員外道:“怕什麼?
我是個商人,商人不為自己謀利,還做什麼商人?
情不立事,義不經商。
再說了,我也答應了她,那傅小姐我更是得罪不起,我也答應了傅小姐。
兩人都是為了同一個目标來的,我都成全她們了啊。
”
他隻不過是在傅小姐那裡撈了好名聲,在雲姒這裡,也得了大好處,算不得什麼。
主要還是雲姒這裡。
如果他想要好名聲,還會等着江南王的女兒來找他嗎?
“我兒有救了,王家有救了。
”王員外不禁心中感慨:“她給我兒吃的是什麼藥?
”
管家想了想,方才開口——
……“主子,我聽你的,把藥都碾碎了,誰也查不出來那些藥是什麼藥。
隻是,主子為什麼不用原來的身份,要這麼瞞着呢?
就連錦弗公主的身份,也不是說出來。
”馬上,十一追上雲姒,忍不住問。
馬背上,雲姒身子伏低,整個人猶如穿雲之箭。
風将她的衣服拉扯往後,隐約之間,可聽獵獵之聲。
“那你想想,如果都知道我是雲姒了之後,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明帝跟他兒子的所作所為。
徹底地把臉撕破,對我的好處多,還是拿着這麼重要的把柄,明帝他自己都沒臉說出來的把柄,讓他立景昀當西洲太子,壓着他,名正言順地叫我大哥起兵造反,好處大?
”
小利跟大利,雲姒分得清的。
十一也斷然明白過來。
“失敗的和親公主身份,說出來還不如不說。
何況是在大周,大周的人,多煩西洲人,如何還會給我好臉。
在最極端的時候,考慮絕對的利益,才是我應該做的。
即便我說我是雲姒,那大家倒是會看着攝政王的面子上,給我點好處,我又拿什麼服衆?
都是依仗男人罷了。
”
“駕!
”
雲姒揚起馬鞭,快馬猶如閃電。
暴雨,也在此刻,沖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