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慎之的目光,落在了雲姒的身上。
雲姒頓時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她索性低下頭,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霍慎之淡然一笑:“有,您且放心。
”
外面,九爺是個說一不二,從不食言的。
隻要答應了,不管事情最後如何,絕無反悔的餘地。
也是如此,衆人信服他。
蔣淑蘭想想,他們之間,有婚書,上了玉牒,其實也約莫算是名正言順,就差一場盛世婚禮了。
可是轉念,又想要多問兩句柳太妃好不好相處。
她的女兒這可是遠嫁了。
要是敞開了說,稱之為和親也不為過。
别在外面,給人欺負了。
她這個做娘的知道了趕過去,女兒都給欺負成傻子了。
蔣淑蘭端正了一下儀态,又要開口了:“是這樣……”
“咳咳咳!
”雲江澈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就連雲承祖也輕輕地拍了拍桌子:“娘,我們男人之間說話,沒這麼多事,您……”
“都說了,你别管我了。
澈兒,你要是有病就過去一旁找你妹妹給你治治。
”
蔣淑蘭瞪了一眼他們兩人。
看吧,在外面呼風喚雨的商行貴公子,跟戰場上雷霆之威的大将軍,這會兒也是要服軟低頭的。
雲姒伸出手去,握住蔣淑蘭的手:“娘……”
蔣淑蘭卻是不管了,難看就難看了,她要把話問清楚:“九爺,我就雲姒這麼一個女兒。
當年生她的時候,我沒養好身子,差一點就落得個母女喪命。
我現在還記得,我家老爺跟産婆說,保大不保小,要舍了她。
男人們可能覺得,不就是一個孩子嗎,沒了也無所謂。
但是對女人來說不是……我不要命地把孩子生下來,她出生就小貓大的那麼點。
”
這是蔣淑蘭第一次談當年往事。
說着,便有些忍不住要灑淚。
“我寶貝似的養大,她從小到大,我對她無有不依……”
蔣淑蘭深吸一口氣:“兒女的事,父母要操心到死那天。
地底下也不安穩,變成鬼還想要保佑他們。
……我是想要問問,你身邊可有别的女子,将來,打算怎麼個納妾法?
”
雲姒無聲地笑了。
她怎麼想,都沒有想到,蔣淑蘭為她打算得這麼細。
上輩子本就孤零零的心,現在如同找到了港灣,讓她溫暖了起來,卻也更加珍視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
“母親,九爺說過,此生唯我一人。
”雲姒拉過椅子去,抱住蔣淑蘭的胳膊,看向了在自己對面的霍慎之。
蔣淑蘭眼中有詫異一閃而逝,又狐疑地瞧向了霍慎之。
霍慎之颔首,眼底溫和從容:“是。
”
話雖然是這麼說,蔣淑蘭說到底,還是不太放心的。
雲姒,得在她眼皮子下面,她才安心。
楚王那種事情,是再也不能發生了。
蔣淑蘭轉頭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終于回來的雲霆風。
“你說九爺說的是真的嗎?
我沒見過幾個男人不好色的,你也娶了很多妾室,雖然是老夫人幫你納的,你的那些兄弟送的,可是你還是養着了。
”
蔣淑蘭的心病。
雲霆風換下官服,倒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了一會兒,道:“給你承諾的若是别人,不太可信。
不過那是九爺,便是出口無悔的人,不必懷疑。
”
蔣淑蘭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來,把一旁的雲江澈吓了一跳。
她喜氣地走過去,抓着雲霆風的手臂問:“你是不是同意了,同意他們在一起了?
”
雲霆風歎了口氣,也是在猶豫:“今日陛下單獨召見我,說是九爺會将咱們姒兒帶走。
一年之約,不可廢。
她現在,才在九爺身邊呆了不到半年。
其實這件事情,不外露就可以,可是誰又能說得準,沒人知道呢。
畢竟,這個世道,沒有不透風的牆,這麼大的事情,我不好很快給你答複,再說吧。
”
雲霆風拍了拍手,直接就走了。
蔣淑蘭氣笑了:“真是滑頭,說了跟沒說一樣。
老狐狸,跟自己夫人都這樣!
”
她轉過頭來,看着雲江澈。
雲江澈暗道不妙,放下糕點就想走,卻被堵了正着:“澈兒,你可有什麼心儀的女子?
可有哪家姑娘,想要做我們雲家的兒媳?
你也不小了!
”
雲江澈笑了笑:“大哥都沒有成婚,我也不敢成婚,這是祖宗規定,禮法不可廢!
”
說完就走,完全不給蔣淑蘭開口的機會。
至于雲承祖……
“大将軍說是要找比他厲害的女将軍,若是沒有,就不娶。
”
今日,天藍得像是一汪湖水。
幾片薄雲在溫柔的日光裡,飄飄悠悠浮動。
雲承祖沏了茶,就在亭子裡,與霍慎之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軍事繁瑣。
聽見有人說他,便擡頭看過去。
亭外,那一圈大樹下,圍坐了雲姒她們。
霍慎之也停了話,目光靜靜落在雲姒身上——
“我大哥還要找比他還能打的女将軍?
這四海列國,沒有女子能上戰場吧?
”
雲承祖覺得好笑,這分明是他當初拒絕族中長老随便給他安排婚事的理由,現在卻被拿出來反複鞭屍。
慈卿手裡拿着枝丫,在地上掃了兩下,頓了頓,才開口:“除了你這樣的随行軍醫是特例,女子進軍營,違背了軍法,是要被軍法處置……殺頭的。
”
雲姒師徒三人更有興趣了。
陸鶴要叽叽歪歪地問,被雲姒搶了先:
“慈卿副将,我聽說,你如今才二十,七年前參軍時,也不過十三,旁人像你這個年紀,最高隻是前鋒而已,你如何會這樣厲害,可是祖上便是什麼厲害的?
”
慈卿看着雲姒的模樣,心緒一轉,挑了些能說的,笑道:“我從小便喜好舞刀弄劍,四歲開始,便跟着……鄰村的一個退下來的老兵學。
五歲,我拿開鋒的匕首,殺了闖入家中的賊子。
七歲我跟着父親上山打獵,我的那些哥哥們,還有弟弟,一個都不如我箭法超群。
十歲時,我已經耍得動重劍,我師父說,我就是為了上戰場而生的。
”
慈卿沒有注意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雲承祖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