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藥堂後院内屋。

　　霍慎之站在雕花窗棂下，骨節分明的手，翻過雲姒記病症的本子。

　　窗棂裡透進的陽光，将他英俊的臉映照得更加尊貴。

　　“六日未見，便不記得我是誰了？
”

　　他的嗓音沉淡，擡眸時，深谙的眼底帶着絲絲不易察覺的寵溺：“站在那裡看的是病，還是人？
”

　　雲姒掩去眼底的情緒，緩緩過去：“九爺，你怎麼會來？
”

　　霍慎之放下書，緩緩站起身：“大周多了不少細作，臨烨重傷，自是不能再插手，武宗帝便将這等事交給了我。
今日，便是本王出城之日，想來是要離開十日之久。
”

　　“你……要走？
”

　　還沒有等雲姒近前，霍慎之擡手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用力，就将雲姒按在了輪椅上。

　　雲姒想起，雙手剛撐在扶手兩側，霍慎之便俯下身來，雙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這幾日你在躲我？
”

　　男人低沉的嗓音帶着暗啞，溫熱的呼吸盡數噴灑在雲姒臉上。

　　雲姒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彌漫起一陣自嘲。

　　多可笑。

　　因為已經逝去的靈魂走錯了一步路，選錯了一個人。

　　緻使她伸出去回應他的手，也要收回。

　　“并非如此，隻是今日事情繁多，九爺王府裡面也沒有别的事情，我便到這裡為百姓醫治。
”

　　雲姒心口蔓延起澀意。

　　她如今，還沒強大到能夠堵住悠悠衆口，又不連累家人的份上。

　　霍慎之看着她的眼睛，嗓音低沉：“你沒說實話。
”

　　雲姒垂下頭：“我需要些時間考慮。
”

　　柳太妃的阻攔，家族的榮耀，五哥的提醒，陸鶴的勸阻……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跟雲姒說着同樣的一句話——不可以。

　　人為的劫難，這六天時間，不夠她去想，不夠她掙紮。

　　霍慎之眸色盡暗，緩緩直起身，俯視着她。

　　屋中，安靜得不像話。

　　雲姒似乎聽見了彼此的呼吸聲。

　　沒有聽見他的聲音，雲姒都要以為他已動怒。

　　擡起頭來時，他的手，同時也落在她的發頂。

　　“無妨，這是大事，你慢慢思慮，或者慢慢等。
等我能做到令你安心的那一天，你再答應，也不遲。
”

　　“雲姒，不着急。
”

　　“我們慢慢來。
”

　　霍慎之不曾逼迫她做抉擇。

　　若是開口，這就跟一個男人什麼作為都沒有，張口就逼着一個女人說：你選你父母還是選我？

　　可是他越是這樣，雲姒心上越是分外的痛苦。

　　她很想要問問霍慎之。

　　當真這麼不介意她嫁給過霍臨烨。

　　甚至，她還在西洲破廟，失身給了霍臨烨。

　　因為她那晚跟五哥交談回來之後，已經想過了，放棄。

　　趁現在，情根未重。

　　“主子，時間不早了！
”

　　門外，霍影的聲音忽然響起：“陛下那邊的人不知主子到了這裡，打發人問了好幾次，主子什麼時候起程，說是不要耽誤了。
”

　　霍慎之擡手摸了摸雲姒的發頂，聲音重了幾分：“答允本王，不管别人跟你說什麼，叫你做什麼，都等着本王回來處理，這不是你一個人之事。
”

　　這件事不是她一個人在扛，起碼她看見他也在争取。

　　雲姒心中微暖，點頭的時候，沒想過這個“承諾”，這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