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無比昏暗了。
雲氏府邸,燈火通明。
雲江澈看着回來的人帶來的消息石沉大海,心底沉了下去。
甚至有些懷疑,戰奴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隻要我兒還活着就好!
”昨天開始,蔣淑蘭有了精神。
聽見不好的消息,她也不氣餒:“如果是哪個好心人發現姒兒藥物發作,在馬車裡面難受,救了姒兒,那就是我雲家跟蔣家的恩人了!
”
雲江澈站在外面,面色冷凝地跟自己父親開口:“現在最怕的,就是戰奴說謊話,姒兒已經死了。
給母親空歡喜,那樣的打擊,更為緻命。
”
“可是戰奴沒有理由說謊話的。
”南绛抿唇:“那柳葉刀又怎麼解釋?
”
“惡人作惡,當然有不少的辦法。
如果雲姒還活着,但是這麼一趟失蹤,沒了命……”這也是緻命打擊。
雲霆風道:“你大哥他們因為和親公主的事情,現在還在邊疆不能回來。
你二哥如今在路上了。
老三老四,也在路上了。
這麼大的事情,他們得回來一趟的。
”
這段時間,雲霆風看着,老了不少。
就在衆人都安靜下來的時刻,河溪急匆匆地過來了:“六小姐身前,身邊的十一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姑娘!
”
-
“空青!
”
偏院之中,南绛拉開鬥篷,空青的一張臉,就顯露在人前。
她的臉被火燒過,現在還敷着藥,隻能看清楚半張臉。
而且整個人處在昏迷之中,高燒不退。
“這是怎麼回事?
”南绛紅了眼:“我明明看見空青阿姐她……我先去給她弄藥!
”
十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隻能長話短說——
“我當時也是親眼見到空青殉主了,屍體我也是見到的。
這一點,南绛你是知道的。
”
“對!
我也是見到的!
”南绛連連點頭,把已經能寫得很規整,但是不是很好看的藥方子,遞給河溪。
雲家的人,靜得出奇,看着十一。
十一眼眶有些發紅:“我本想要回西洲的,畢竟我眼前目睹了主子喪生。
可是在路上,遇到了狼群。
我以為我完蛋了,畢竟毫無準備,又遇到起碼不下二十匹的狼。
”
“狼?
”雲江澈看向了南绛。
又是狼!
十一點頭:“對,是狼。
我也不能等死,準備殊死一搏,可是那些狼群并沒有傷我的意思,還似乎是要給我領路。
”
“然後呢!
”南绛握着空青的手,聲音高了幾分。
“我做過許多生死任務,見過不少離奇的事情。
九爺身邊,又有朱厭那種通曉人性的猛獸,當時覺得不簡單。
想着反正逃也是死,就随着那狼群去了。
我在林州外的河邊,見到了空青。
”
“林州?
”雲江澈皺眉:“林州跟京城的距離,幾乎就是大半個大周國土了。
”
因為九爺南征北伐的原因,大周成了天下諸國之中,國土面積最大的國度。
國土面積大,兵力強大。
他又正是壯年,鎮守國門。
且還有很會打理内政的武宗帝坐鎮國都。
數年時間,大周成了六國之首。
“我也不知為何空青居然沒有死,出現在了林州那麼偏遠的地方。
當時在黃沙漫天的林州,難找到水源。
我甚至是在河邊,發現空青的。
她的臉,被草藥敷過。
這一個半月的路,她一直病着。
”
此刻,蔣淑蘭細微的哭聲,逐漸放大:“空青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實誠……居然殉主。
把空青丫頭送到我院子裡面,我要親自照顧這個可憐的孩子!
去請最好的大夫,請皇宮裡面的太醫!
就說空青是我娘家的……”
“最好的大夫,就在母親眼前。
”雲江澈朝着南绛示意了一眼。
蔣淑蘭連連點頭,可還是不放心:“把季大夫叫來!
”
雲姒沒了之後,季大夫也回來了。
跟南绛他們,是熟識呢。
“空青的屍體明明就在那裡,可是如今卻出現在了這裡。
若不是看見了真人,我幾乎都不敢相信。
而且,那孩子……”
雲江澈擰眉,覺得此事越發古怪。
那戰奴身上,定然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隻是戰奴不想要讓人知道太多關于他跟他師父的事情。
并沒有說出全部的實情。
“我家主子當真還活着,是二長老用的掉包計,替死鬼,他居然還想要我們所有人的命,給我們大家都找了替死鬼……”
好厲害的局啊。
也隻有段氏山莊這種根基雄厚的地方,才能讓馮老操縱所有,做出這些今天大局。
“這個馮老究竟是誰,如何會這樣厲害?
”便是一直玩弄權術的雲霆風,也不禁有些感慨了。
隻是戰奴說馮老死了。
這種狠角色,就這麼死了。
若是活着……
“二長老的人說空青跟小世子死了,但是卻還活着。
我信戰奴的話,他沒有理由騙人。
我家主子,肯定還活着。
我悄悄去找!
”
十一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
原本一路的悲戚,在遇到空青時有了點希望。
來到這裡,又聽戰奴說,雲姒還活着……
他又有了點歡喜!
而彼時,喝下藥去,模模糊糊見到蔣淑蘭的空青,口中呓語:“白澤,主子……”
“從事發到現在,白澤下落不明。
空青阿姐,你是一直在惦記白澤嗎?
對了,阿姐她沒有死,戰奴說的!
”南绛不懂空青要說什麼,有些着急。
空青昏昏沉沉,又沒有辦法表達,張了張嘴,又暈了過去。
——狼族,對氣味,是極其敏銳的——
帝都的漫漫黑夜,一個身影,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大理寺卿的府邸。
夜色做遮擋,無人可見那比貓兒還要矯健的身子,閃身之間,快到隻能看見一個影子。
“對!
”
帶着哭腔的一個字從屋子下面傳了上來,熟悉的聲音,讓那個影凝住了身子,掀開瓦片,朝着下面看去——
“都是我無恥,成為誰不好,要成為六小姐。
”雲姒哭着緩緩爬起身,聲音萬分悲戚。
“好好的一個名門貴女,千金之軀,因為少年時的愛人不中用,不頂事,萬念俱灰,跑去給人做血袋子。
”
“現在六小姐少年時的愛人終于不是個慫包懦夫了,卻有了個看不上慫包的靈魂。
六小姐要是在天有靈,看見慫包口口聲聲愛她,卻不死下去陪她,而是在這裡做些有的沒的,肯定很感動,覺得自己少年時愛對了人!
”
鋒利的手術刀,抵在了蕭子翼的脖子上。
雲姒的臉上,哪裡還有半點眼淚。
除了聲音裡面的哭腔,就再無其他了。
“蕭大人,我一定乖乖聽你的話,留在你身邊。
我現在這個樣子,隻能依靠你了……多謝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