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屬下收到藥王谷的消息了。
”
任君行雅間之中,一身玄色衣袍的男人立于窗前,身上披着鬥篷,垂眸看着樓下。
銀色的半張面具,泛着寒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唯有那一雙眼,宛如不見天日的深淵,浸着寒意。
很快,男人眼瞳之中,便出現了一個男子領着一個孩子行至街巷的身影。
人潮洶湧的街巷,鴉青色身影的女子,走出了他的餘光,他亦未曾注意到,也不會去注意到這樣的“路人”。
“藥王谷那邊的回信,是要主子答應一個要求,如此,才肯派人出來醫治。
”
男人輕應了一聲,嗓音毫無溫度,涼薄入骨:“既是提條件,便讓藥王來見。
”
他轉身,骨節分明的手,摘下鬥篷。
銀白的頭發,在日光下,更顯冷冽。
“是。
”
沒了旁人,雅間之中,安靜無比。
一如他的人,安靜到死寂壓抑。
彼時,大魏的街巷越發的熱鬧起來。
今日是大魏一年一度的女兒節,紀念開國之時,戰死的二十萬開國女将士。
歌舞遊行,街巷之中人頭攢動,白日也有燈火燃亮升天。
“我的小祖宗,瞧你的眼光,選的這麼一身衣服,滿大街的小男娃跟你穿得都一樣,等會你走丢了,我怎麼跟主子交代?
”
街邊,十一一邊說着,一邊蹲下身子,朝着身後啃糖葫蘆的小娃娃拍了拍肩膀:“還不騎上來,這種時候非要出來湊熱鬧,酒樓上多好,你跟個豆一樣,仰着頭都隻能看見别人的腳後跟。
”
說完,半天不見身後的人有動作。
十一轉頭,看見身後,直接吓癱:“人……人呢!
”
他的冷汗瞬間就湧了出來。
“小祖宗!
你怎麼就愛開這種玩笑,快點出來,我要告訴你娘親了!
”
瞧着這人潮洶湧的地方,十一的左右都是人。
念着景昀之前也鬧過,自己跑回了家,十一有點經驗,可是還是害怕。
這麼多人,孩子丢了……他家主子不得瘋掉!
這孩子,可是拿命換來的啊!
“有沒有看見我身後的小孩!
”十一慌了。
而這時候,景昀自己也不知道被人流沖到了什麼地方。
小孩矮,仰頭看見的,都是人的腳後跟。
如今整個人金陵城都是一片熱鬧,吵得厲害。
景昀喊了兩聲,那聲音就像是扔到了海裡的小石子,水花都不起。
剛走出去一步,就被不長眼的大人像是踢皮球一樣,撞了出去。
“啊!
”
一聲尖叫,驚得景昀回頭。
便看見自己的吃掉兩個的糖葫蘆簽子,戳到了一個男子的屁股上!
“是誰敢戳我的……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麼坐在地上!
”
景昀剛要準備溜,身後就有一個力道,直接将他抱了起來。
轉頭,看見的,便是一個身量高大的男子。
還沒有等他開口,他便聽到抱着自己的人,目光沉寒的看向了被自己戳的無辜男子,冷聲呵斥:“陸鶴,你不是跟主子說,帶着小主子出來看看嗎?
”
陸鶴?
景昀抿唇看着叫陸鶴的。
陸鶴讪讪一笑:“我這不是給嬴兒買了一身這的衣服,他瞧着這裡熱鬧,便想要留在這裡看看嘛,是不是,嬴兒……”
還沒有等“嬴兒”開口,就被抱着轉身。
這會兒,景昀剛要掙紮,就被送上了馬車。
馬兒忽然動了一下,他腳下不穩,還沒有看清楚裡面的人,就堪堪往下倒。
就在景昀心中一震,娘親說,這個病是不能頻繁摔跤的,很容易摔出問題!
就在景昀覺得自己要完了之際,一隻有力的手,穿過他腋下,直接将他快速扶了起來。
胳膊抽回,景昀順着手看過去。
便看見馬車主位置上,坐着的男人。
通身浸着壓迫感,尤其攝人。
一時之間,居然把他給鎮得不敢說一個字,甚至心跳都快了起來。
看着男人摘下面具,景昀一雙烏黑的眼睛凝住,心中,滿是驚訝。
這個人,長得真好,可是……怎麼……怎麼跟自己有一點說不出的相似啊?
景昀平時做混世魔王習慣了,到哪裡都不怕人。
這會兒,像是如老鼠見貓,賊人遇捕,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
之前雲姒說了他好多便都不聽得,如今卻尤其端正了起來。
“世子,今後人多的地方,暫時先不要去了,也斷不可鬧性子,萬一摔到了,你父王會心疼的。
”
此時,霍影上馬車,低聲安撫着“小世子”,說到“父王”,還示意的看了一眼主位。
景昀擰眉,跟着看過去。
父王……
他活了五年,是娘自己把他生下來的,可沒有什麼父王啊!
與此同時,街巷。
模樣跟景昀如出一轍無半點差别的男孩子,被推倒在地,疼的臉色發白,也忍着不吭聲。
一群調皮的小孩手拉手,圍成一個圈,在他旁邊一邊轉圈,一邊笑話:“小河流水嘩啦啦,柔弱男娃摔倒啦,娘也跑了爹不愛,可可憐憐的……”
“娘跑了”這樣的字眼,幾乎瞬間叫地上小男孩瞬間冷了臉。
還沒有等這樣罵人的童謠唱完,他便已經在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時起身,掐住了其中一個小男孩的脖子。
一個用力,那小孩的臉色瞬間變紫。
“你敢侮辱我的母親?
”
五歲的小孩子對上比他高半個頭的普通小孩子,力道一轉,就直接将人按在了牆上。
更是不管對方死活,手不斷用力,掐的人開始翻白眼起來。
一群的好事又怕事的孩子從未見過這種陣仗,吓得大叫。
“景兒!
”
就在這時,穿過人群的女子快速跑來,一把将嬴棣拉到了懷中,同時把被掐的臉色發紫的小孩,推給了身後的人。
嬴棣不悅蹙眉,剛要從女子懷中擡起頭來,對方的頭發就掃到了他的臉。
前所未有的溫暖跟柔軟的懷抱,還有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将霍嬴棣心中的厲色跟鋒芒瞬間化為塵煙。
奇異的感覺在不斷上升,嬴棣頭一次,順從一個人。
“你可知道這樣掐一個人,會将他掐死的。
一個孩子,能犯什麼錯,值得你這樣動手?
你十一叔叔教你的那些,你就是用在這些弱者身上的嗎?
”
雲姒不是第一次責問孩子了。
平日景昀就跟個混世魔王一樣。
但也是小打小鬧,有數的。
今天,她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下手就是要對方死的!
雲姒不都驚,一個孩子,身上居然能顯露這麼重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