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家的孩子,五歲開蒙。
可嬴棣三歲便開蒙,學的是帝王術,識得馭人法。
眼前的這個蕭子翼,嬴棣輕輕一掃,便知此人沒安好心。
尤其是他那一雙眼——
“你那一雙眼睛這樣直視你的女主子,實為不妥。
在我……”在我霍氏皇族,是要被挖眼的。
這話叫嬴兒咽了下去,話鋒一轉:“在我瞧着,你當真能為人師?
德不配位,你自覺你配不配?
”
嚣張到了極緻。
蕭子翼臉上的笑意越發濃。
這就是雲姒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跟楚王和離之後,跟楚王的皇叔搞出來的孽種下三濫。
這麼卑賤的身份,也是明帝念着雲家的功勞,才忍下了,讓雲姒借着錦弗公主的名義,叫這個小雜種進姬氏皇族,姓姬。
現在,到來嘲諷他了?
“看來這孩子,真的很缺一個先生好好教導啊。
公主放心,我一定會用心教授的。
方才我已經看過了他的學業,他連這個年紀最基本要掌握的都還是一片空白。
這禮儀,也得好好學。
不然,陛下就讓我白來一趟了。
”
說罷,蕭子翼拿出了令牌,展示給雲姒看,證明他當真是明帝派過來的。
就算是雲姒不願意,也沒有資格推拒皇命。
雲姒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兒子,眼底沒有半分擔憂:“若是能讓孩子學到東西,那就再好不過了。
我還有一個女兒,溫予,小名寶兒。
等會兒,就送去跟蕭先生好好學。
”
蕭子翼睨了一眼孩子:“蕭某從師嚴得很,若是小公子一問三不知,或者懶惰,蕭某是不好手軟的。
畢竟,我西洲皇族,還沒有出過連字都寫不明白的人。
”
雲姒拍了拍嬴棣的肩膀,道:“跟着十一去,順便将你妹妹叫上。
娘親可幫不了你一輩子,這麼點小事,被給我丢臉了。
”
嬴兒不甚在意。
不就是點課業嗎?
等會兒指不定誰教誰。
不過,這個姐姐的孩子,應該是個笨的。
居然讓人用最簡單的課業拿住。
瞧着孩子離開,空青心急:“這蕭子翼不是個善茬,怕是會為難景兒。
主子,你怎麼放心把景兒交給蕭子翼。
”
“蕭子翼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有天大的膽敢傷我的兩個孩子。
不過一個小男人,翻來覆去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用課業來為難景兒跟寶兒,寶兒我不擔心,不過告訴蕭子翼,被讓寶兒學那些什麼三從四德,學點有用的。
”
雲姒看了一眼天色,很快,消息就能送過來了。
空青道:“主子真是半點都不擔心嗎?
”
“有什麼擔心的?
蕭子翼但凡是有本事讓那個混世小魔王受點罪,我都謝謝他。
隻要景兒有真本事,肯學,憋着這口氣,也不會叫蕭子翼給下馬威,就這麼踩下去。
我早就說過,我不能護他一輩子,何況是這種小事。
讓人不用盯着,隻要别把孩子弄死了,或者蕭子翼不被折騰死,就不用管。
”
雲姒擺擺手,轉身從新易容。
很快,送消息的人就來了。
空青接過來先看了一眼,才遞給雲姒:“主子送了信過去,說是幫對方治好眼睛,那就要秘藥來換。
對方讓主子你親自去談,主子要用藥王的名義出面嗎?
”
“定地點,我随你們去一趟。
”雲姒自然不會親自露面了。
她手底下,多的是大夫。
照顧兩個孩子的大夫,随便抓一個過來,就能頂事兒。
總歸,也沒人知道藥王到底什麼樣子,是男是女。
“是。
”空青有些緊張了起來。
因為她看上面的字迹,越發的眼熟。
就像陸鶴這個死家夥的。
老天爺保佑,可千萬不要是他們。
“不過,這些年,也沒有聽說九爺那邊,誰的眼睛不好。
希望是我多心了……”
空青實在是不想要看雲姒跟以前那樣了。
太痛苦了。
如今每天開開心心的,比什麼都好。
可是轉念,空青又想起來。
雲姒要去跟楚王和親!
遲早,都是要見到九爺的!
-
看着地上的湯藥跟碎瓷片,陸鶴一臉的難受:“我的小祖宗,你這是不要命了?
這可是你父王給你尋的藥,能夠讓你即便是生病了,依舊如同正常人一樣,沒有任何差别。
”
不是表面上看着的沒差别。
而是能夠做常人都能做的事情。
這些年,九爺并沒有因為嬴棣身子不好,而把他當個寶貝護着。
應該做的事情,學的東西,可是每天都沒有落下的,甚至強度更甚。
嬴棣除了必須要吃秘藥,這幾年,從未進過醫堂。
這話,對于一個一個月有半個月都在醫堂過的崽崽,更是刺激了。
“我沒有病!
”
景昀最煩别人說他病了。
娘親都不讓别人這麼說。
娘親自己也不說,都是一直在告訴他——隻不過是别人在胎裡有的東西,你當時沒有。
現在需要照顧一番,将缺的補回來,根本不是病,你很好。
現在這個傻大夫非要給他吃藥,還說他有病?
他才有病!
就在景昀都要嚣張起來的時候,餘光忽然看見了一個人影。
就像是老鼠見了貓,立即端正坐好,看向了陸鶴:“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把藥給打翻了,快給我端一碗來。
”
陸鶴皺眉:不對啊……
這一轉頭,就看見九爺在外,目光靜靜的看着“嬴兒”。
好小子,每次都是有兩副面孔。
陸鶴才剛要給崽崽背鍋,就看見他自己下了凳子,朝着外面去。
景昀當真是害怕極了。
這麼多年,就算是面對豺狼虎豹,他都沒有怕過。
今天這個男人,真的讓他本能地畏懼,不敢亂吭半個字。
所以才看見他朝着自己颔首示意,景昀就自動自發地站起來,兩條不聽話的腿朝着外面走。
迎着西墜的日暮,漸漸地,走進男人的影子裡。
他仰着頭,屏住了呼吸,識相地招認:“藥……是我打翻的。
”
立在孩子跟前的男人,便是連腰都未曾為孩子彎一下,隻垂眼淡淡睨了他,便于身後的暗衛道:“服藥後,便扔進籠子。
”
籠子?
這是什麼意思?
景昀連問都不敢問一句。
眼瞧着他走,轉頭就見到有幾個人擡着一大個籠子過來。
黑色的布蓋着,隐隐有野獸的咆哮聲?
景昀的臉都吓白了。
不聽話,就要把孩子喂野獸?
這不比他娘親還舍得摧殘他!
不行,必須馬上逃回家!
——與當初雲姒進楚王府,發現楚王府是豺狼虎豹之地時,迫切想要逃離的心,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