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來臨時,沒有特别的痛楚。
南離不知道南绛從哪裡聽來的,說是人死的時候,身體會分泌出一種叫什麼的東西。
太久遠了,他記不清了。
如今,他隻能感覺身體輕飄飄的,沒有想象之中的痛,他的眼前,出現了許多人。
巫族還是從前青蔥翠綠的模樣。
父母還年前,帶着他們兄妹認藥。
很快,兄長們長大,如同鳥巢裡面的鳥,開始飛離自己的家。
小妹也被耶律可汗送去中原,學習醫術。
南離也想要去,他原本也是醫術不俗的人。
隻是他走了,家裡就沒人了。
他願意隐藏自己的能力,隐藏所有的本事,扶着小妹登高,陪伴在父母身邊,為兄長們盡孝,讓所有人沒有後顧之憂。
男子有的是機會,小妹是女子,機會太少了,能成巫族聖女,又有厲害的醫術傍身,有朝一日,就能福蔭整個巫族,這也是他臉上的榮耀。
等到了那時候,他在開始過自己的生活,再為了自己活。
依稀之間,南離看見自己也背着藥箱,同許多巫醫一樣行走在天下之間,治病救人。
他唇邊露出一抹微笑,口中念念:小妹……阿爹阿娘,阿兄……
隻是,他舌頭沒了,說不出話來。
隻是最後,他眼底的光暗了,徒留一片血色。
意歡幾乎崩潰,幾乎瘋狂。
她從沒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恨不得沖下去,吃了他們的肉,扒了他們的皮,抽了他們的筋!
!
沒了害怕,沒了恐慌。
如今,意歡眼底隻有濃濃的恨!
抽筋扒皮,吃肉喝血,亦不足抵消此仇此恨!
“死了?
”領頭的語氣之中,居然還有些可惜:“怎麼就這樣死了?
”
其他的人,在揮刀的時候暢快,不覺得對方會死。
這會兒死了,反而有些擔憂。
他們面面相觑,覺得又不是自己的錯,每個人都揮刀了,是南離自己承受不住的。
這時候,看着其他人,領頭開口:“綁起來,燒了這客棧。
據說還有個小孩,找出來,也不能留活口。
”
領頭的人看向了其他巫族的人,他們顯然對這檔子事還不是太熟練。
直到領頭厲聲呵斥:“還不快!
”
火勢開始蔓延,哀嚎之聲不斷。
意歡渾身無力的坐在這個死角,眼淚已經流幹。
她也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父親沒有找到,母親她也沒見過。
這可能……就是她的命了。
也就在這時,蒼茫的天地,昏暗的雪夜,荒蕪的客棧外,響起了狼嚎。
“這個地方就是有野獸出沒得,大家小心一些!
”
西洲邊疆依靠山脈,這裡地處荒涼,如今這種冬日,多的是下山的狼群,出來找吃的。
“火光吸引了狼群,不知道是有多少,但是不值得更一群畜生交手,大家快退!
”
說完,領頭的帶着人外沖。
可火已經燒到了二樓,意歡下不去了。
她隻能往上跑,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這麼想着,意歡擦去眼淚,朝着樓上沖。
這個時候,聽見了腳步聲,領頭的尋聲看去,就看見意歡的身影。
“還有人!
”話音之間,他擲出手中的刀。
本就是連過的,這麼一刀扔過去,直直插入了意歡的後背。
她隻覺得劇烈一疼,整個人就跌倒在了火海之中。
火舌撫過她的手背,發出滋滋滋的聲音。
她的頭發,也開始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
濃煙襲來,又一口氣,熏得她睜不開眼睛,也難喘息。
眼前一陣陣的發暈,她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不顧一切的朝着樓上爬。
可是她太小了,她隻是個五歲的孩子。
鮮血淌了一地,她再也沒有一點力氣。
“嘭”!
有什麼破窗而來,意歡已經昏迷,什麼都看不見,也聽不清。
熊熊火海,焚盡所有。
到最後,隻剩下一片焦土,風一吹,不知誰是誰,全都成塵灰。
“咳咳咳……”
南绛被風吹得清醒,咳嗽着醒來。
擡眼看過去,這會兒正在馬車上。
馬兒急速朝前,她不知已經過去了幾天。
環視了一眼周遭,是白添翎給她蓋上了一張被子:“你醒來了?
”
南绛愣住,下意識的起身,看着白添翎:“你怎麼會在這裡?
”
“言策那一掌用力太過,把你給劈暈了。
你身體有些虛,這麼躺了四天。
别這樣,我沒有惡意。
”白添翎奇怪的看着南绛。
“你……”
白添翎遲疑的開口。
南绛厲聲:“别過來!
”
雪夜那一晚,白添翎的笑,又在眼前。
白添翎收回伸出的手,此時馬車緩緩停下:“現在到客棧了,過了這一座城,我們就能見到攝政王了,到時候,說不定能見到雲姒,不過也隻是說不定。
”
提起雲姒,白添翎嚴重總是有笑的。
她跟雲姒關系不錯,雲姒這樣的女子,她很喜歡。
已經很久沒有跟雲姒研習醫術了,她希望雲姒一切平安。
“少假惺惺的!
”
南绛掀開被子,起身出去。
下了好多天的雪,這會兒雪已經停了。
陽光照射着四野,倒是都是白茫茫一片。
南绛趕忙要過去,就聽見白添翎聲音響起:“别慌,這裡的軍将很多。
如果你太不穩重,會被人笑話,也會被人看不起。
人都是喜歡拿捏浮躁之人的人,有什麼着急的事情,一步步來,你可以的。
”
轉過頭,南绛看着白添翎。
要不是那一晚,她的笑,今天白添翎說這些,她都要以為她是做夢!
“我對你沒有惡意,我甚至可以幫你回到言策……不,回到雲大人身邊去。
嗯……這些日子,他很關心你。
說是我照顧你,可是他每晚都守在你身邊,事事親力親為。
”
白添翎的話還沒有說完,南绛已經朝着陸鶴他們過去。
當歸這時候過來,忍不住同白添翎道:“小姐說這些做什麼?
看這個山裡來的上不得台面的,一股子小家子氣,根本不識好歹,而且小姐隻是搞砸了她的婚禮,歸根究底,還是為她好呢,她……”
“住口!
”白添翎厲聲呵斥:
“我說過,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
你這樣議論别人,說别人的不好,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
我搞砸了她的婚禮,她恨我也是情有可原。
以後别再讓我聽見你這樣說人是非,沒得讓人聽見,說我白添翎不會教身邊的人,讓人以為,我也是這種喜歡說人是非的人。
我教了你好幾次了,你再說,我就不能留你了。
”
當歸被斥責的心裡難過,看着白添翎的背影,小聲嘀咕:“小姐前幾天還不是這樣的呢……”
此時,南绛将要到陸鶴他們那裡。
還沒有靠近,手腕就被握住:“你身體虛弱,跑的那樣急做什麼?
”
她轉頭,就看見是雲令政。
原本的着急,現在化為一聲質問:“我小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