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兒就賭王爺不會去呢?
”
蘇韻柔的笑容之中帶了幾分嘲諷:“雲姒在沒有公布身份時,尚且敢和離,一紙婚約都困不住她。
要是知道當初救她的不是王爺你,還用假的玉佩騙她,到時候,她更會恨你入骨。
王爺你還想要挽回?
隻怕把命賠進去,雲姒都會覺得你髒!
”
霍臨烨的臉越發冷漠僵硬起來:“那你認為,她會信你的話麼?
”
蘇韻柔笑起來:“不會,可是我得了她另一半玉佩。
”
安靜的牢房之中,骨頭被捏得咯咯作響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蘇韻柔反而笑得放肆,甚至笑出了眼淚:“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王爺,你當初這麼對她,沒想過,會愛上她吧?
”
“玉佩在哪裡?
”霍臨烨的聲音壓抑且低沉。
他對雲姒,情愛難控。
便是現在後悔,去告訴她,等于親手推開她。
不告訴她,等于欺騙她。
進退維谷,前路茫茫。
蘇韻柔眼中忽然閃出幾分希望:“讓陛下放我出去,讓李善慈不要追究一切。
一切落定,柔兒一定告訴王爺玉佩在哪裡,也不會将這個秘密,說給雲姒聽。
柔兒在外面也留了人,等孩子落地之日還不能出去,那我留着的人,就會将玉佩送去給雲姒。
”
霍臨烨轉身之際,卻忽然回頭:“你當初跟本王在一起,是為了什麼?
”
蘇韻柔沒想過霍臨烨要走,還會突然問這麼一句。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權勢地位,為了擺脫庶女的身份,為了一步步往上爬,讓她今後的兒女也跟着擺脫庶出的身份。
情情愛愛,隻不過是她通往權勢地位的路上,拂面而來的一陣風。
“因為柔兒深愛王爺,王爺知道的,情愛都是自私的。
”一句話動聽的話而已,真不真,假不假,隻不過是嘴皮子動動的事情,何必說真的呢?
霍臨烨忽然覺得,眼前的人假的讓他覺得惡心。
都到現在這個份上,她還在騙他。
出了天牢,烈風迎了上來,卻沒有看見食盒。
“王爺,怎麼樣了?
”
太陽已經落了山,灰蒙蒙的雲層從西邊開始堆積,層層疊疊累在宮檐上。
霍臨烨的衣擺被吹得劇烈浮動,眼底倒影着天際一角,似乎是在問天,又似乎是在問自己:
“應該怎麼去跟她說。
”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烈風沒有聽明白。
想問時,隻看見了他家王爺的一個背影。
-
“九爺還在宮裡麼?
”
雲姒這忙活了一天,終于能消停下來。
淮王妃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也有太醫看着……
陸鶴道:“霍影派人來說,九爺在天還沒黑下來時,就跟楚王一起去軍營了。
若是一切穩定了,便叫師父你去一趟九王府。
”
雲姒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心念一動:“陸鶴,你在這裡看着淮王妃,我想要出宮去,換洗。
”
陸鶴從雲姒給她的那本書中擡起頭:“換洗?
在皇宮換洗就行了啊,宮裡多的是地方跟人伺候。
”
雲姒搖搖頭,沒有細說:“我去去就回。
”
-
剛探出頭的月亮光影黯淡,雲姒披着鬥篷下了馬車,出現在無人的深巷中,停在了一個麻袋跟前。
一旁的空青走過去,扯開套在地上人頭上的麻袋:“主子,這丫頭可叫我好找呢,原先怎麼暗示都不出來,還是我用了點手段,說蘇韻柔在宮裡有事派她過去,她才被我騙出來的。
”
雲姒緩緩蹲下,捏着湘雲的下巴,扯開塞在她嘴裡的布。
鬥篷下,她黛眉一點點蹙起,一雙冷靜到毫無溫度的眸子,似是暗夜裡無聲無息的刀刃:“湘雲,好久不見,你是不是以為,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
湘雲看進雲姒的眼瞳裡,狠狠打了個寒戰:“我……”
“你要自稱奴婢!
”空青抓住湘雲的手臂,冷聲提醒:“你還以為我家主子是在楚王府那個任由你們欺淩的人嗎?
”
“奴婢不敢,六小姐,奴婢一直都在等着你找奴婢呢!
”湘雲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雲姒冷冷笑道:“是麼?
那我派人找你時,你怎麼不出來?
湘雲,你跟你家小姐一樣,很會說漂亮話,走心的事兒,是一點也不會做。
”
湘雲哪裡敢說,當時雲姒給她吃了“毒藥”之後,她擔心害怕了很久,發現根本就不是毒藥,是雲姒詐她……
“我家小姐心狠手辣,我實在是不敢了……”這些日子,湘雲眼裡看到的蘇韻柔,比之前狠了無數倍:“她甚至怕我有異心,還給我吃了毒藥來控制我。
”
雲姒松開湘雲的下巴,緩緩站起身:“蘇韻柔罪犯滔天,已經被陛下送進了天牢,等她生産之後,就會被處斬。
”
湘雲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那奴婢身上的毒怎麼辦?
”
“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把蘇韻柔之前做的惡事寫下來,不得遺漏。
之後,我會将你送去蘇韻柔找不到的地方,連同你的家人,我也會一起送走。
至于你身上的毒,我也會找人來幫你醫治。
等用得到你之日,你出來作證。
我雲姒,言出必行。
”
湘雲是個奴仆,會的就是看人。
她才看看空青對雲姒的忠誠,就知道雲姒不是自家小姐那種人。
湘雲想了想自己的家人,再想想她家小姐現在已經被關在了天牢裡面,現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雲姒……
“奴婢願意,願意!
”
雲姒緩緩起身,給空青遞了一個眼色:“送她去馬車上,寫完了之後,也不必送回楚王府了,直接送走。
”
雲姒把鬥篷扔在了空青等會要乘坐的馬車,自己則上了另外一輛。
敲開九王府門時,一眼便看見笑得開心的王叔:“許久都未曾見六小姐了,快快進來,羽哥兒常常念着你。
”
雲姒進門,就看見跟在王叔身邊的羽哥兒。
她伸手揉了揉羽哥兒的腦袋,問:“九爺回來了麼?
”
以往霍慎之要回來或者不回來,也一定會先派霍影回來說一聲。
“還未曾回來,也不見霍影來報一聲,天才黑,大約現在時間還早。
”霍影沒來,王叔沒見到,便以為沒回。
雲姒沉默了一會,耳邊一滴汗滾落。
剛要轉身說走,王叔道:“六小姐留下來等等吧。
”
雲姒這一天都在忙,身上汗津津的,聞言隻道:“不了,我回去換洗幹淨,回來時,九爺也當歸來了。
”
“王府的獅子園,開了一處溫泉,六小姐與其再奔勞,不如先去那解解乏,老奴派人去問問王爺歸來的時日。
所幸,王府也有六小姐你的衣服。
”
今日的天是當真熱,随便吹過來一陣風,都帶着溫度。
雲姒跟着王叔進府,換了一身幹淨的中衣,也沒有再要侍從,自己拿着衣物,便由人指引,尋到了溫泉處。
攝政王府當真大,可見當初先帝對九爺的喜愛之心,也可見,九爺的位高權重。
府邸園林,樹木叢生,怪石嶙峋。
雲姒繞過鋪整平坦的小路,就看見冒着騰騰水霧的溫泉池。
池邊石木聳立,陰影将溫泉池分割成明暗兩邊。
她站在月色下,掃着可見的區域。
未曾看見,靠裡的最暗角落處,那極難發現的人影。
以為她要寬衣,将要移開眼之際,她直接穿着中衣下了水。
暗處的人,唇邊勾起星星點點的溫度,随着他的人影,消失在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