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颉的死讓宮宴染上了陰霾,好好的年宴見了血,慶帝滿腦子都是黃颉死前說的那些話。
命人将黃颉的屍體擡走,殿上一時間誰也沒敢說話。
許久,慶帝才開口:“此等小人作祟,倒是驚着老夫人了。
”
蕭老夫人沉着眼:“不知老身孫兒何在?
”
慶帝被老夫人這般直接問話傷了顔面,卻也知道今夜之事是他多疑在先,他深吸了口氣,朝着馮喚看了一眼,馮喚就連忙退了下去。
片刻後,謝雲宴一臉蒼白的扶着一瘸一拐的蕭雲鑫,從後殿裡出來。
“雲鑫!
”
蕭大夫人看到跟在謝雲宴身旁的人時,眼淚瞬間盈眶,沖上去時卻在身前半步停了下來,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不敢去認。
蕭雲鑫聲音嘶啞:“母親……”
蕭大夫人緊繃着的心弦頃刻間崩潰,一把抱着蕭雲鑫就嚎啕大哭起來。
蕭雲鑫被勒得骨頭都疼,可肩上的眼淚卻讓他絲毫不敢動作,半晌才看向紅着眼的蕭老夫人:“祖母。
”
蕭老夫人壓着哭聲:“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蘇錦沅上前看了謝雲宴一眼,見他臉色蒼白,胸前還能見血,扶了他一把:“你沒事吧?
”
“沒事。
”謝雲宴低聲道。
慶帝看着下方哭成一團的謝家女眷,再見謝雲宴被蘇錦沅扶着時依舊難掩蒼白的臉,開口說道:“今日之事,委屈了謝愛卿。
”
謝雲宴剛才已經聽馮喚說過黃颉的事情,聞言搖搖頭:“是臣行事太過不留餘地,才會激怒黃颉铤而走險。
”
“臣年少輕狂,總想護着家中上下不被人所辱,又覺有陛下照拂,隻需替陛下辦好差事,便不必理會外界是是非非。
”
“可如今想來,是臣太過天真。
”
陛下護不住他,他也沒他所想的那麼得聖心。
這話雖沒說出口,可所有人都能聽出他話中的意興闌珊。
謝雲宴唇色蒼白,像是吃疼,額頭上浸出一層冷汗來,“臣方才受傷過重,需得将養,年後恐怕無法再于陛下近前辦差,請陛下恕罪。
”
慶帝臉色一變,殿中其他人也是紛紛瞪大了眼。
謝雲宴這是在……辭官?
!
他瘋了不成?
慶帝原本滿腦子都是黃颉死前說的那些話,卻突然聽到謝雲宴這話,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你這是何意?
”
謝雲宴垂眼道:“臣德不配位,不堪重用。
”
“你!
”
慶帝剛想斥責出聲,可對上謝雲宴滿是冷漠的眼,突然就想起當日謝雲宴前往西北的事情,那怒氣一頓,沉聲說道,
“你休得胡言,你是朕親自提上來的,何來的德不配位?
”
“朕知你傷勢過重,年後便在府中修養半月,等傷勢好後再來當值。
”
“我……”謝雲宴張嘴就想說話。
慶帝卻是直接移開眼:“好了,今夜事發突然,謝愛卿救駕有功,傳朕旨意,賞千金,賜良田百畝。
”
他說完就對着蕭老夫人說道,
“四郎回京是萬幸之事,也能讓阿缙九泉之下得以安息,今夜歲除是團圓之夜,謝愛卿和四郎身上都有傷,老夫人且帶他們回去吧,免得府中之人擔憂。
”
“馮喚,賜蕭家宴菜,命禦膳房即刻準備好送去安國公府,也算是朕的一片心意。
”
蕭老夫人聞言連忙道:“多謝陛下。
”
蘇錦沅她們也是面露欣喜,連忙跟着道謝。
謝雲宴洗清了身上冤屈,蕭雲鑫也被放了出來,甚至慶帝還親自安撫蕭家,重賞蕭雲鑫恢複其原本身份,又賞賜謝雲宴千金,命他年後可在府中養傷半月。
蕭家一行人來得匆忙,走得也快。
等他們離開之後,殿内沉寂了片刻。
“愣着幹什麼?
”慶帝看了眼身旁内侍。
那人連忙一個激靈,上前拍了拍手,下方歌舞就重新開始。
殿内衆人神情舒展開來,言笑晏晏間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而黃颉的死也好像被所有人遺忘,隻剩下台階下的一抹血迹。
豫國公坐在席間,臉色陰沉。
薄膺則是淺笑着朝着周圍的人舉杯敬酒。
楊宏被幾人哄着笑說他方才當真是血性,那般情況下還敢替謝雲宴說情,蕭家可承了他的人情,他正拱手說着“不敢”,說他不過是看不慣有人陷害忠良,冷不防擡頭就撞上梁德逑的目光。
被他狠狠剮了一眼時,楊宏身上一僵,總覺得要不是還在宴上,他這嶽父能直接打死了他。
宮宴結束後,楊宏趁着人多轉身就跑,卻不想剛出了殿門,就被梁德逑堵了個正着,似乎早就防備他要跑路。
梁德逑冷笑了一聲:“你這是想去哪兒?
”
“嶽,嶽父……”
楊宏可憐巴巴,“夫人還在府裡等着,我得早些回去。
”
梁德逑笑了笑:“不用了,我剛才已經命人将她接回府了,你嶽母也想着她,正好歲除佳節,一家團圓。
”
楊宏臉色一垮。
梁德逑微眯着眼:“怎麼,嫌棄我這個嶽丈礙着你了?
”
“沒有沒有……”楊宏哪敢接話,連忙搖頭。
建安侯出來時,看到楊宏就忍不住露出笑來。
他上前寒暄了幾句,就朝着楊宏誇贊:“方才在殿内,多虧楊大人仗義執言,才沒叫黃颉那惡徒得逞,如今朝中如楊大人這般正直之輩當真太少。
”
“梁大人,您可是找了個好女婿。
”
梁德逑見那邊出來的豫國公面無表情地看着這邊,伸手拍了拍楊宏的肩膀:“侯爺過譽了,他就是見不得那些鬼魅伎倆,為人太過正直。
”
“也是謝大人行得正坐得端,否則他這三言兩語的,哪能起什麼大用。
”
正直的楊宏被肩膀上的力道拍得差點一個趔趄,見自家嶽父仿佛恨不得将他當成蘿蔔直接拍進地裡去,大手放在他肩上差點捏碎了他的肩胛骨。
楊宏臉上都差點疼得抽抽,卻還隻能說道:“嶽父說的對,我隻是看不過黃颉公報私仇,還欺瞞陛下,就算今夜不是謝大人,我也不會坐視不理。
”
“是謝大人和蕭家自身持正,才能不懼小人。
”
建安侯聞言肅然起敬,以前隻覺得這楊宏是個軟骨頭,沒想到還有這一面。
“楊大人大氣!
”
梁德逑聞言笑道:“侯爺就别誇他了,我家夫人和閨女還等着我們回去守歲,就不與你多說了。
”
建安侯連忙道:“好,有空請梁大人和楊大人喝酒。
”
梁德逑笑着答應了下來,又跟其他人寒暄了幾句,等轉過頭看着楊宏時,臉色就已經冷了下來,皮笑肉不笑地溫聲道:
“賢婿,走吧?
”
楊宏打了個寒顫,總覺得自己要完。
謝雲宴那個王!
八!
蛋!
他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