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歡手忙腳亂的，在楮墨的襯衣上擦拭着。

　　可是，她似乎是忘了，她的手上，也沾着油……

　　于是，楮墨胸膛那處，油漬越來越多。

　　“……”

　　時清歡錯愕，“怎麼會這樣？
”

　　“清歡，清歡？
”

　　楮墨看她的樣子不對，忙握住她的手，“沒事的、沒關系啊，隻是一件襯衣……我有很多的，弄髒就弄髒了。
”

　　“……”

　　時清歡定定的看着他，眼皮一垂，淚水再度落了下來。

　　這麼一瞬，楮墨像是和她心靈相通了。

　　他看着她，問到，“清歡，發生什麼事了？
”

　　他的猜測隻是猜測，他還是要從她口中得知……她究竟遇到了什麼事。

　　時清歡默了默，突然往地上一坐，她蜷縮成一團，看上去就惹人憐愛。

　　“清歡？
”楮墨單膝跪在她面前，想要擁抱她，卻又不敢。

　　時清歡眨眨眼，擡頭看向車窗外。

　　“纜車，怎麼了？
”

　　“嗯？
”

　　楮墨往外看了看，隻見所有的纜車都停住了，像一隻隻小盒子挂在半空中。
他淡淡道，“應該是纜車停電了，現在停在這裡。
”

　　停電了？

　　時清歡愣了下，幹澀的笑笑。

　　“那，我們會從這裡掉下去嗎？
”

　　自然不會……

　　楮墨擰眉，正要回答。

　　可是，卻聽時清歡說到，“要是就這麼掉下去了……我是不是就解脫了？
反正，這世上，牽挂我的人……哪兒還有？
”

　　楮墨瞳仁皺縮，身子猛地一僵。

　　“清歡，你怎麼可以這麼想？
怎麼會沒有牽挂你的人？
”

　　“有嗎？
”

　　時清歡眼睛裡噙着淚水，怔怔的點頭。

　　“哦，有……我還有爺爺奶奶在甯城，如果我就這麼沒了，他們又要再一次黑發人送白發人！
他們年紀大了，恐怕是受不了的。
”

　　楮墨驚愕，難道清歡真有輕生的念頭？

　　他心頭一緊，伸手将時清歡抱進懷裡。

　　“清歡，你别這樣想！
不要這麼想！
求你。
”

　　時清歡擡起頭，疑惑的看着他，“你……在發抖嗎？
”

　　她不說，楮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在輕微的瑟縮，因為時清歡的話……他感到害怕！
他确信，這個女孩，起初是因為和唐綿綿有着一樣的臉，走進了他的世界。

　　可是，他們是那樣刻骨相愛，一路走來！

　　事到如今，他還不明白嗎？

　　他心裡愛的那個人，是誰！

　　時清歡歪着腦袋，一臉的疑惑，“你發抖，是因為害怕嗎？
害怕我離開嗎？
你，也在乎我……是不是在這個世上嗎？
”

　　“清歡……”

　　楮墨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右側胸膛上。

　　那裡，是他的心髒！

　　時清歡微怔，她能夠感覺到，掌心下，他劇烈的心跳。
他是真的，在乎啊。

　　“呵呵。
”

　　時清歡笑了，笑的凄迷。

　　“可是，我的母親……卻不在意啊。
啊——”

　　最後這一聲，她是嘶吼出來的！

　　憋了一整天的情緒，終于在這個時刻，在懸在半空的纜車裡……轟然爆發！

　　“清歡。
”

　　楮墨小心翼翼，輕輕的抱住她，“哭吧，我在這裡……你可以哭。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嗯？
”

　　“啊——”

　　時清歡跪在那裡，靠在他懷裡，哭的絲毫沒有形象。

　　她的哭聲并不大，可是，卻真真讓楮墨感覺到撕心裂肺的傷痛。
楮墨抱着她，都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就将她捏的更疼了。

　　“她……”

　　時清歡哽咽着，開始說話。

　　“她竟然，還活着！
她好好的活着！
”

　　“啊——”

　　時清歡像受傷的小獸一樣，低低的嘶吼着。

　　“我一想到她，眼前……就是爸爸跳樓的樣子！
爸爸血肉模糊的躺在我面前，手裡還握着她送的那塊懷表！
她這輩子，就送了那麼一樣東西給他！
他珍藏了一輩子，當個寶貝啊！
”

　　“啊——”

　　“我一直以為，是爸爸背叛了她……所以，她生氣，離家出走了！
可是，卻原來不是啊！
她對不起爸爸，她抛棄了我！
她沒有愛過爸爸，也從來不希望我來到這個世上！
”

　　“啊——”

　　時清歡泣不成聲，整個人已經沒有力氣。

　　完完全全，靠楮墨撐着，她才不至于倒下。

　　“她抛棄了我……十四年！
我恨了爸爸十四年啊！
我常常想，她不回來，連外公過世，她都沒有回來……是不是，她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

　　時清歡心痛不已，掐住楮墨的胳膊。

　　咬牙道，“呵呵……我竟然會這麼想！
”

　　她擡起頭來，看着楮墨，眼神裡有着絕望。

　　搖着頭，“她沒有死，我見到她了……她好好的活着！
即使離開了溫家，她依舊好好的活着！
一個雍容華貴的貴婦！
可是，外公不在了，我爸爸也不在了啊！
啊——”

　　時清歡哭着，傾訴着。

　　整個人像是要虛脫，楮墨心疼不已，“清歡……不能這麼哭，身體會吃不消。
”

　　“我、我……”

　　時清歡靠着他，搖着頭。

　　“我也不想這麼哭，可是……我止不住啊！
你要我怎麼相信，我是被母親嫌棄着，來到這個世上的？
她怎麼可以？
她不想要我，可以不要生下我的！
啊——”

　　“清歡、清歡……”

　　楮墨捧着她的臉頰，“你在哪裡，見到你媽了？
”

　　“她不是我媽！
”

　　時清歡突然吼道，搖着頭，“我媽，在我十歲那年，不要我了……走了！
我沒有媽媽了！
”

　　“好，好！
”

　　楮墨擰眉，立即停止發問，他不敢再刺激她了。

　　“啊……”

　　時清歡失聲痛哭，趴在楮墨懷裡。

　　“我……好痛。
”

　　“清歡……”楮墨輕輕抱着她，既心痛，又無奈，“我該怎麼做？
我應該怎麼做？
才能讓你不這麼痛？
”

　　“……”

　　時清歡蓦地往下一滑，吓了楮墨一跳，“清歡！
”

　　隻見懷裡的人，臉色蒼白。

　　時清歡雙手捂着肚子，兩鬓上冷汗直往下滴，“疼，好疼啊。
”

　　楮墨明白了，此刻清歡說的疼，不是心理疼，而是……她的肚子疼！

　　“哪裡疼？
”

　　楮墨頓時，濃眉緊鎖，掌心貼在她的肚子上，“是肚子嗎？
”

　　“嗯。
”時清歡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糟了！
楮墨驚愕，懊惱不已。
看着地上那些還沒吃飯的小吃，楮墨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
他就不該順着她的！
現在，她肚子這麼疼，他又替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