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善惡。
一念正邪。
一念道魔……走到了如今這一步的顧寒，自然不會連這個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你也不蠢。”
看着諸多萬象客，他認真道：“可你怎麼連這個蠢人都能明白的道理都想不通？難怪……你隻有一顆當主角的心，卻永遠沒有當主角的命！”
梨落一臉驚駭地看着他。
暗道你都知道人家最在乎最忌諱什麼了，還往人家心窩子裡捅刀子，你這麼故意将他激怒，除了早點死，還有什麼用？
果然。
沒等她開口提醒，場間千萬個萬象客的表情立時多出了一絲陰霾！
“莫道蒼生皆無辜，七情六欲自沉浮！”
“待到心淵決堤日，方知你我皆魔徒！”
一時間。
萬千萬象客齊聲長吟，聲浪震碎十方虛空，每個音節都化作了一道道漆黑的魔紋，烙進命運長河的每滴河水之中，讓原本就顯得幽黑玄邃的河水更多了幾分詭異！
“你既覺得我殘缺。”
“我便！化這衆生為魔！”
話落。
萬千萬象客身形齊齊一顫，身上魔光湧動，照耀長河虛空，在梨落匪夷所思的目光裡，再次聚合成了一人，一邁腳步，來到了顧寒面前！
“且看這衆生，向道還是向魔！”
說話間。
他手掌輕輕一擡，印在了顧寒身前！
“轟——”
“轟——”
原始魔威震蕩之下，顧寒黑發飛揚，身體亦是劇烈顫抖了起來，在那長河之上的虛無之中，一條寬闊無比，根本看不到邊際，長逾萬丈的無涯之路顯化而出！
細細看去。
每一寸路面上都浮沉着兆億星辰虛影——每一道虛影都是一縷衆生之念的具現化，念與念相連，構築除了一條亘古未有的通天大道！
這！
梨落瞳孔猛地一縮！
直到此時！
直到此刻！
她第一次看到了顧寒的無涯之路，才明白顧寒那一身驚天動地，在極之力加持下能破滅一切的實力是從哪裡來的了！
常人初入無涯，路寬不過百餘丈，長不過千丈，就算在上界，就算那些如今身為太上之尊，曾經名動一時的萬古天驕，初入無涯境，凝聚的無涯之路雖說比常人寬闊了不少，可也絕對沒有顧寒這樣的氣象！
極之力。
衆生道。
難道……又是另外一個祂？
看着顧寒。
她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念頭，可怕到她隻是想到這個可能，就忍不住瑟瑟發抖！
相比她。
萬象客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無盡衆生。”
“亦是無盡魔種！”
似乎不隻是想用單純的實力碾壓顧寒，他更想用自己的理念擊碎顧寒的理念，瞥了一眼那條茫茫無涯路，眼中魔光沸騰，一條截然不同的無涯之路撕裂虛空，顯化而來！
隻看了一眼。
梨落的目光裡便浮上了無盡的驚恐和駭然！
相比顧寒的無涯之路。
萬象客的路極為狹窄，更是逼仄難行，寬不過九丈九，卻由億萬條漆黑荊棘擰成，每根荊棘上都倒挂着扭曲人形，有聖僧偷食肉糜的貪婪相，有慈母掐死病兒的絕望相，甚至還有她自己弑父滅親的瘋狂相……赫然全都是衆生心底最陰暗的具象！
“你看……”
萬象客盯着面前的顧寒，輕輕展開手臂，衣袖化作了遮天魔幕，眼中魔光閃耀，好似一片無垠魔海！
“這！”
“才是真正的衆生道！才是真正的衆生相！”
魔幕籠罩下！
梨落隻覺得自己的本性，自己壓在心裡從來不敢言說的念頭被不斷釋放出來，滿腦子都是赤裸裸的欲望交織，讓她那原本素白一片的道域，也化作了五顔六色！
看着艱難支撐的顧寒。
那顆報仇的種子亦是生根發芽，眨眼間變成了一株參天巨樹，不斷催促她現在動手，直接斬殺顧寒，以報父仇，耳邊魔音環繞，也好似有億萬魔頭嘶吼！
殺！
殺了他！
什麼顧忌！什麼後果！皆是不值一提！生而在世，自當随性由心，自當釋放本我，自當無拘無束！
“她一直想殺你！”
“她也有機會殺掉你！”
“可她終究不敢，因為她顧慮太多，因為她太過畏懼！我昔日傳你魔經，便是為了讓你打破這種顧慮，走出心中的樊籠……隻可惜，因為蘇雲的幹擾，這魔經終究是和你擦肩而過！”
指了指梨落。
萬象客的聲音仿佛有種奇異的穿透力，直抵顧寒腦海深處：“現在你明白了？所謂善惡，不過虛妄！所謂正邪，皆是枷鎖！釋放原始魔，方見大自在！”
随着他不斷開口。
無邊魔幕籠罩之下，突然響起兆億生靈不再壓制心中魔念，得享大自在的歡呼愉悅的聲音，這些聲音又是化作了無盡養料，那條無涯魔路兩旁的荊棘瘋狂生長，不斷蔓延，須臾間已是探落到了顧寒的無涯之路上！
“轟——”
“轟——”
荊棘探落的一瞬，兩道偉力氣機突然糾纏厮殺起來，命運長河之上也随之掀起滔天巨浪，浪尖托起一顆顆魔種，好似如雨落一般，不斷散落在了顧寒的那條無涯之路上！
肉眼可見的。
那條平和無比，以無盡衆生之念凝聚而來的無涯路，瞬間染上了一片幽黑，幽黑之中，一枚枚魔種落下，生根發芽，化作了一株株幼小的荊棘，須臾間已是遍及了整個路面，讓整條路變得崎岖難行了起來！
荊棘密布之下。
那些星辰虛影中的衆生亦是受到了魔念影響，身影竟是齊齊變成了顧寒的模樣，一個個俱是面容扭曲，帶着赤裸裸毫不掩飾的欲望，好似徹底釋放了本性！
甚至于！
魔念滋生下，就連顧寒本人的面孔也微微扭曲了起來，眼中魔光明滅不定，似乎有随時入魔，就此與過去割裂的征兆！
對于他的轉變。
萬象客極為滿意，似想徹底擊碎顧寒一直堅持的理念，他又是微微擡手，一指點在了顧寒眉心，聲音裡帶着無上原始魔威！
“顧寒，死于今日！”
“自此刻起，我為原始魔，而你……為自在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