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下班時間。

　　楊軍給伊秋水打了個電話，就自己開車回老宅子了。

　　自從上次中秋節吃過那頓飯後，他都快仨月沒回去看看了，這期間，他也沒往家裡捎過東西。

　　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實在受不了王玉英唠叨，每次去，她總是催他要孩子。

　　現在好了，伊秋水被她逼得也不回來看看了。

　　楊軍把車子停在大宅院門外，并沒有急着進去，而是坐在車裡抽了一根煙。

　　“喲，軍子，回家看你媽來了？
”

　　正當楊軍沉思之際，一道聲音傳了過來。

　　“三大媽，我回家看看，您吃了嗎？
”

　　楊軍連忙下車，抖了抖身上的煙灰道。

　　三大媽手裡拿着幾顆蔥，一邊剝，一邊說道，

　　“還沒呢，鍋裡熱着飯，等解成、解放回來就吃。
”

　　“好，那……三大媽，你先忙着，我回後院了。
”

　　楊軍丢掉手中的煙頭，轉身就準備回去。

　　“等一下，軍子。
”

　　“咋的了？
三大媽。
”

　　三大媽上前兩步，一臉擔憂的看着楊軍，道，

　　“軍子，三大媽跟你說個事，你媽最近經常摔倒，你抽空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

　　楊軍一聽，頓時一驚。

　　連忙問道：“三大媽，我媽怎麼了？
”

　　“你媽……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站着站着就突然摔倒了，我都親眼見過兩次了。
”三大媽一臉擔憂的說道。

　　“我……三大媽，不說了，我先回去看看。
”

　　楊軍心慌，打了個招呼就向後院跑去。

　　一聽說王玉英經常性摔倒，楊軍心跳的厲害，總覺得要出事一樣。

　　他幾乎是小跑着回去的。

　　一到後院，他一眼就看見王玉英正在廚房做飯。

　　此時，正在熬玉米粥，她一手拿着勺子攪拌，一手扶着竈台。

　　右腿微微彎曲，似乎吃力的樣子。

　　楊軍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扶着他的胳膊道，

　　“媽，你腿怎麼了？
”

　　王玉英被突然出現的楊軍下了一跳，她渾身抖了一下，回頭一看。

　　頓時一臉欣喜道：“軍兒，你來了。
”

　　“媽這是老毛病犯了，過兩天就沒事了。
”

　　楊軍聞言，鼻子一酸。

　　他記得王玉英這個關節炎就是因為他才落下的。

　　當年，他剛出生才幾天，母親還在坐月子，突然有一天，他發高燒，父親楊貴在廠子裡加班，王玉英冒着嚴寒的天氣，抱着着他去醫院看病，從那以後，母親就落下關節炎這個毛病。

　　每到天氣寒冷的時候，母親的腿就疼的厲害，用她的話來描述，那就像骨子裡有把鈍刀在來回的蹭，疼的她死去活來。

　　“媽，你應該多穿點衣服，早點把爐子點上。
”

　　楊軍蹲下摸了摸她的褲腿，發現她已經把棉褲都穿上了。

　　在這麼一刻，他心疼的厲害，抓着王玉英的褲腿直掉眼淚。

　　關節炎是不死的癌症，就和牙疼一樣，疼起來是要人命的。

　　一到冬天，就疼得受不了，恨不得一天到晚抱着爐子。

　　“穿了，穿了，爐子也點上了，總不能一天到晚不出屋吧。
”

　　“你弟弟一天到晚的瘋跑，蘭青又需要照顧，我哪裡閑的下來啊。
”

　　楊軍鼻頭一酸，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母親有操不完的心，照顧完大的照顧小的，一輩子也沒享過幾天福。

　　“媽，你跟我回去住吧，我求求你了。
”

　　楊軍更咽道，直接跪在地上。

　　“軍兒，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讓人看見了多不好。
”

　　王玉英心神一慌，連忙去伸手扶他。

　　但奈何她的腿不給力，直接摔倒在地。

　　這下，娘倆都坐在地上。

　　“媽，今天你要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了。
”

　　楊軍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他打定主意，要是王玉英不答應，他就不起來了。

　　以前，王玉英不過去跟他住，他還能讓步，但是現在這個樣子，讓他如何面對從小把他養到大的母親。

　　王玉英兩眼閃過淚花，手撫摸在楊軍的臉上，用大拇指幫他抹去淚水。

　　更咽道：“軍兒，媽答應你，你快起來吧。
”

　　“媽，你說的是真的，不會過後反悔了吧？
”

　　楊軍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不過，馬上就擔心起來，他太了解王玉英的個性了，他實在不敢相信王玉英會答應他。

　　“媽不騙你，明天我就搬過去。
”

　　“好，一言為定，不許反悔，來拉鈎。
”

　　楊軍破涕為笑，伸出小拇指道，

　　“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一樣……”

　　王玉英笑罵着伸出小拇指，拉鈎，再用大拇指蓋章。

　　“好了，這下可不許反悔了。
”

　　楊軍從地上爬起來，直接把王玉英抱回客廳。

　　搬了把椅子，放在爐子邊，把王玉英放在凳子上。

　　“媽，你在這兒暖和暖和，我去做飯。
”

　　說完，他轉身就去了廚房。

　　“你要是不會炒菜，等你妹妹回來讓她炒。
”

　　身後傳來王玉英的叮囑聲。

　　“知道了。
”

　　楊軍回到廚房，動手做飯。

　　等他把圍裙套上後，就傻眼了。

　　又是白菜土豆。

　　一看這倆菜，他就沒了胃口。

　　他把圍裙解下，拿起四個搪瓷缸就往外走。

　　“媽，我出去一下。
”

　　楊軍沖屋裡喊了一聲，然後就向前院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碰見剛下班的楊梅。

　　楊軍連忙過去，幫她把自行車擡進大門。

　　“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

　　“哥，你去哪兒？
”楊梅叫道。

　　楊軍揮了揮手，沒有說話，直接開車走了。

　　車子駛出巷子口，楊軍在街道上晃了一圈，然後就從空間中取了四道菜出來。

　　車子再次回到大雜院。

　　楊軍剛下車，就聽見有個‘噗通噗通’大腳丫子的聲音由遠而近。

　　他回頭望去，隻見楊槐一臉鼻涕的向他跑來。

　　“大鍋鍋，我要坐車，你帶我兜風。
”

　　楊槐跑到他跟前，在他褲腿上蹭了一下鼻涕，就撅着屁股往車上爬。

　　“兜什麼風啊？
跟大鍋回去吃飯，看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了。
”

　　楊軍拍了他屁股一下，然後把他從車上抱下來，指了指副駕座上的四個搪瓷缸道，

　　“裡面有你愛吃的鹵豬肉，還有紅燒獅子頭。
”

　　“好呀好呀，我現在就要吃。
”

　　這家夥一邊跳着，一邊繼續往車上爬。

　　楊軍掐着他的後腦勺把他拎到一邊，抱着四個搪瓷缸就向院子裡走去。

　　楊槐跟在她身後，扯着他的褲腿蹦跳着。

　　他好長時間沒吃到肉了，自從楊軍沒往家送食材後，他每天都是啃窩窩頭喝棒子粥，早就膩歪了。

　　回到家後，楊梅正準備炒菜。

　　“别炒了，我買菜了。
”

　　楊軍晃了晃手中的搪瓷缸道。

　　“哥，你哪買的？
怎麼這麼快。
”

　　楊梅把炒鍋從爐子上拿開，小聲嘀咕道：“剛出去沒五分鐘，這麼快就買回來了。
”

　　楊軍沒理他，直接把飯菜擺在桌子上。

　　王玉英坐在一邊，瞧着四個肉菜，嘴角直抽抽。

　　嘴唇幾次張合，最終還是忍住沒說。

　　楊梅過來看了一眼，捏着一片鹵豬肉放在嘴裡，然後去隔壁端粥去了。

　　這時，劉志抱着他的女兒劉蘭青過來了。

　　“哥，來了。
”

　　“來了。
”

　　楊軍臉皮抽搐幾下，他都來這麼長時間了，直到吃飯的時候才出來。

　　看得出來，劉志對于沒安排他工作有意見。

　　不過，楊軍也懶得理他，等明天他把王玉英接過去，沒人替他帶着孩子，到時候如果劉志再提出工作的事，楊軍保證，一定成全他。

　　“梅子，媽已經答應跟我過去住了，你晚上幫着收拾一下，明天我過來接人。
”

　　楊軍覺得應該讓楊梅有個心裡準備。

　　“啊？
”

　　楊梅楞了一下，和劉志對視一眼，道，

　　“哥，媽住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去你那住啊？
”

　　楊梅打心眼裡是不想讓王玉英走的，家裡多個人幫着帶孩子，她能輕松許多。

　　楊軍一聽，心裡有些不高興。

　　王玉英去他那邊住，還能讓她受罪了不成？

　　“媽突然摔倒的事情你知道不？
”

　　“知……道，老毛病又犯了呗。
”楊梅心虛的說道。

　　“我那邊條件好一點，也有人照顧，讓咱媽過去享兩天福。
”

　　楊軍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耐着性子跟她解釋。

　　“哦……”

　　楊梅發出一個長長的音，低頭沉思了一下，道，

　　“那還回來嗎？
”

　　“回來啊，至于什麼時候回來，等過完這個冬天再說吧。
”

　　楊軍也知道，長時間把王玉英留在自己那邊也不現實。

　　别看王玉英現在答應過去住，但是等開春暖和了，她又滿血複活，到時候，有些事就輪不到楊軍做主了。

　　劉志作為楊家的女婿，對于楊家的事是沒有發言權的，他在旁邊默默的吃飯，并不插嘴楊家的事。

　　“大鍋鍋，到時候，我是不是就能天天吃到牛肉餃子了？
”

　　楊槐一聽要搬到楊軍那邊住，頓時兩眼冒光，揚起腦袋問道。

　　楊軍聞言，笑了笑，用手撫摸着他的腦袋道，

　　“能，大鍋鍋那裡不光有牛肉餃子，還有紅燒獅子頭，各種好吃的都有，還能和你四姐姐一塊玩耍了。
”

　　“太好了，我現在就要去。
”

　　楊槐揮舞着小拳頭道。

　　楊軍想着，老五楊槐已經四歲了，是時候該讓他接手啟蒙教育了。

　　正好趁這次機會，讓他跟楊老四她們一塊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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