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謙君大吃一驚，這聲音他聽過，就是那個叫他阿四的女人。

　　聲音讓他感到親切。

　　一些奇怪的東西湧上心頭。

　　眼前在閃光，如流星雨落，彙聚成亂七八糟的畫面，像落葉在秋風中飛舞。

　　“我是阿四？
”

　　“是的，我是李阿四！
”

　　散亂的記憶開始彙聚，變成一幅幅畫面，從農村到城市，從京城到晉州，從晉州到五台山……

　　一張張臉閃過，有親人、有朋友、有恩人、有仇人……

　　有些一閃即逝，有些飄走又來，飄來又走……

　　“不！
我不是李阿四！
李阿四已經死了，我是明謙君！
”

　　明謙君不甘地在意識中呐喊。

　　“我是一代鬼王！
待我獲得九品蓮台真身，我将突破鬼道，創造新的世界！
”

　　那些記憶的畫面開始閃爍變淡，如煙花般逝去。

　　“阿四！
阿四！
”那個女人的聲音又響起。

　　“玉春……是玉春嗎？
”李阿四的意識回應着。

　　“……阿四……”女人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悲徊，但依舊真誠而飽含深情，“阿四，是我！
你快醒來呀！
你是李阿四呀！
”

　　明謙君大怒：“臭婆娘，休要來擾我的心智！
我是鬼王！
一代鬼王！
我統領酆都，我統帥萬鬼，我改變世界！
曾經的李阿四已經死了！
就算還有殘魂殘意，那也隻剩複仇之念！
滾吧，臭婆娘！
他已經不需要你了！
”

　　“阿四……阿四……”女人的聲音執着地一聲接一聲。

　　明謙君感覺到十分痛苦。
他痛恨這個聲音，痛恨女人，痛恨身體裡的另一個懦弱的靈魂。

　　可那些該死的記憶偏偏屬于那個靈魂，而不屬于他，他沒有記憶，他隻是一個冥靈，自冥氣中誕生，遊蕩于極陰之地，他吸收了曆代鬼王的鬼氣和王氣，卻依舊不能成形，别說做人，他甚至做不成一個鬼。

　　“玉春！
玉春！
”李阿四的意念響起，虛無中出現一個女人的幻影。

　　“阿四！
阿四！
”

　　女人的幻影變得清晰起來，清晰的輪廓，清晰的臉龐，清晰的五官。

　　明謙君認出來，這就是白天那個女人，一點不差。

　　不可能！
就算李阿四的記憶被喚醒，也不可能出現如此真實的景象，人的記憶都是模糊的，不會如此真切。

　　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女人怎麼進來的？

　　這裡是虛無空間啊！

　　“野仲遊光？
”

　　明謙君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們兩個混蛋，你們怎麼把她放進來了？
你們是故意的！
”

　　可是沒有回音。
野仲和遊光就好像消失了。

　　明謙君拼命掙紮，想要沖出這個虛無的空間。

　　可是他的肉身已經消散，無所依憑，僅靠冥靈本來的法力根本無法沖破封鎖。

　　“該死！
”明謙君十分憤怒，“你們這樣做有什麼用？
喚醒那個懦夫的意志？
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他的意志最強大的就是仇恨，仇恨早已醒來，和我融為一體，剩下的無非是情情愛愛，那些東西隻會讓他變得更懦弱！
哈哈哈哈……”

　　無人回應他，隻有他自己的笑聲在回蕩。

　　明謙君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扭曲，在撕裂，他感覺到無比痛苦，就好像有人用刀在他身上一塊一塊地切下肉來。

　　“阿四！
加油！
阿四，你一定可以的！
”女人站在前方的光暈裡朝他喊。

　　“我不是阿四！
”明謙君咆哮道。

　　“你當然不是，他是！
”女人說。

　　明謙君愕然發現自己身邊飄蕩着另一個靈魂，一部分還和他連在一起，但大部分已經脫離。

　　“不！
你這傻瓜！
你就那麼喜歡女人嗎？
你忘了你怎麼死的了嗎？
你的仇恨呢？
你的決心呢？
你不是要逆反天道，不是要蹈碎靈山嗎？
你怎麼能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你的志向呢？
”明謙君吼道。

　　那飄蕩出去的另一個靈魂緩緩縮回來，一半重新融合進他的體内。

　　“阿四！
”女人大喊着，“别聽他的！
他在胡說！
你是李阿四！
你有親人，有愛人。
還記得李公子嗎？
記得夫人嗎？
記得侯爺嗎？
記得榮師傅做的菜嗎？
還有……還有我？
！
”

　　明謙君感覺身體撕裂得越來越厲害，那個靈魂又遊蕩出去。

　　他再次憤怒地怒吼，但話還沒說完，就忽然身體一輕，李阿四的靈魂徹底脫離了他。

　　“我記得！
我當然記得！
”李阿四走向那個女人，“我記得李公子，記得夫人，記得管家，記得榮師傅，還有老王和老黃，還有……你！
”

　　“阿四！
”女人的聲音裡帶着哽咽。

　　“玉春！
玉春！
……”李阿四叫着，接近了女人，突然停下腳步，“啊不！
你不是玉春！
你不是玉春！
你是誰？
”

　　“我……我是啊，我是玉春啊，阿四，你快回來！
”

　　女人追上來，想要拉住李阿四，卻什麼也沒有抓住。
他們近在咫尺，卻恍如兩個世界，無法交疊。

　　“不！
你不是玉春！
”

　　“我是啊！
我是啊！
阿四，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的玉春啊！
”女人有些悲傷，有些着急。

　　“不，你不是玉春！
你……”李阿四停頓了一下，“是……玉奇！
”

　　伍玉奇愣住了。

　　當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她好像在做夢。
她甚至感覺那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另外的什麼人。

　　直到李阿四重新向她走來，站到她面前，輕輕地叫她：“玉奇！
對不起，我不該丢下你一個人。
”

　　伍玉奇的心就像冰塊丢進了火爐，一下子化了，化開的水從眼睛裡湧出來，在臉上流淌。

　　“我答應過武宏麗，夫人也同意了，我會娶你！
”李阿四說。

　　兩個人是如此地近，近到臉貼着臉，可是他們無法互相觸摸，無法擁抱，因為他們不在同一個世界。

　　眼前的伍玉奇，隻是野仲遊光用大法力透射到虛無空間裡的伍玉奇的影像。

　　但野仲和遊光再厲害，也無法把伍玉奇肉身拉進來，這裡是虛無世界，肉身根本無法存活。

　　他們也不能把李阿四拉出去，李阿四的魂血早已在五台山和九品蓮台融為一體。

　　“可惡！
”明謙君眼睜睜看着李阿四的靈魂蘇醒，記憶恢複，卻無可奈何。

　　他冷冷地笑起來，“呵呵，你們搞這套把戲有什麼用？
他和我早已融合，在這個虛無世界裡，分開的隻是意識，等到重塑肉身，我們又是一體，我還是明謙君，還是鬼王，隻不過多了一段前世的記憶，以及身邊多了一個女人而已！
”

　　“看來，鬼王要迎娶我的王後了，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