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季老太感念村長收留他們的恩情，也隻得同意。

　　不過她道，“村長，明日我們準時就走，多待一刻就多承擔一分風險，還望要一起走的村民準時。
”

　　“這是自然！
”村長連聲答應：“大妹子！
你們一家人就是我們整個牛頭村的恩人，我替牛頭村謝謝你們了。
”

　　說着，村長就要下跪謝恩，被旁邊的季梁清死死攔住了：

　　“村長，不必如此！
這都是應該的！
”

　　“哪裡，這都是你們心好！
”村長卻不是不識擡舉的，自己主動道：

　　“大妹子，我跟你保證，要是路上有誰不聽指揮敢亂跑，就一定把他趕出去！
一定不拖你們後腿！
”

　　季老太應了。

　　村長千恩萬謝的退出去，看着村長的背影消失後，季老太便問季梁清：

　　“城裡的牙人有沒有說過多久來？
”

　　昨晚季梁清跟她說了，牙行最近的确有雇主提過要買房子，他們家價格要的不高，牙人一聽就樂呵呵的同意幫他們牽線。

　　她之所以會答應村長，也有房子沒賣出去的原因。

　　今天這麼晚了，顯然賣不出去。

　　明個又能把房子出手，又能讓村長欠他們家的人情，也是好事一樁。

　　逃荒不一定誰能活下來，但是交個好總歸是好事。

　　“娘，王牙人說了，要麼今天下午，要麼就是今天晚上。
”季梁清忙回複。

　　他給的價格壓的很低，再怎麼都有買家。
隻是王牙人為了傭金能好點，肯定得多選選出價高的。

　　季老太這才點點頭。

　　*

　　村裡家家戶戶都在打磨糧食收拾東西，吳秀紅昨晚一晚上沒睡好，一大早上就出去溜達了。

　　她心裡頭一直不痛快。

　　村長和季家不過随口一說，這些傻子當真信了？

　　帶着些許鄙夷和惶恐，她在村子裡四處溜達，見家家戶戶都在冒炊煙。

　　現在不是吃飯的時辰，顯然就都在準備幹糧。

　　她在張大娘家停下，碰巧張大娘出院子曬馍。

　　看見松軟的馍馍，吳秀紅眼睛都亮了。

　　張大娘卻素來都看不上她，撇撇嘴道：

　　“吳秀紅，你不回家幫着弄幹糧，跑到我家門口來幹什麼？
”

　　“我可警告你，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可是救命的糧食，你要是敢進來霍霍，我把你嘴給你撕爛！
”

　　說到最後，張大娘嘴裡已經帶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不過是村長和季家的胡言亂語罷了，你們還真的信啊？
”吳秀紅翻了個白眼：“他們就是說來騙你們的。
”

　　“你不信算了，還不準别人信嗎？
”張大娘不耐煩多說：“明天我們就要走了，到時候你家沒糧食，可不要問别人借！
”

　　“啥？
”吳秀紅這下慌了，眼睛瞪得老大，“明天真的要走嗎？
”

　　她還以為村長說笑的，現在看家家戶戶冒炊煙，消息最靈通的張大娘都這麼說了，才真正開始慌起來。

　　“我騙你有啥好處？
”張大娘皺眉，“你家真沒做糧食？
”

　　吳秀紅心慌意亂還沒回，就見張大娘兒媳婦又端着一籮筐的馍馍從廚房裡出來了。

　　想着自家人啥也沒準備，什麼心情都沒了，轉身就跑回家了。

　　回到家裡一看，糧食袋子都見底了。

　　吳秀紅當即氣的心肝痛，在院裡罵了許久，家裡三個兒子才慢吞吞從房間裡出來。

　　“娘，這大清早的幹啥呀？
”她大兒子馬顯軍不耐煩的道。

　　吳秀紅飛快地解釋，又從懷裡掏出三兩銀子，一個兒子給了一兩：

　　“你們三個可不要閑着了，趕快去城裡買些糧食！
我看村長他們是真的要走。
”

　　這銀子還是她搜刮李翠花的私房銀攢的，一直沒舍得拿出來。

　　可現在不一樣了，家裡啥都沒有，總不可能在這等死吧。

　　馬家三個兒子都懶得很，對自己老娘的吩咐一萬個不樂意。

　　不過掂了掂手裡沉甸甸的分量，不知想到什麼，兄弟三個臉上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他們最後老老實實應下，還挺快就出門了。

　　吳秀紅沒有多想，隻以為是兒子們也知道現在時态緊急，忙着出去采購糧食。

　　殊不知手裡沒捏過銀子的兄弟三個，拿着銀子第一件事不是進城買糧，而是跑進了賭坊。

　　*

　　村長家這邊，趙傳勇腦袋機靈，他畢竟長年累月都在跑山貨，買的東西價格又便宜又實惠。

　　他們家本身人口就少，買的東西也夠一家子一個月的口糧。

　　村長媳婦請點了他買的糧食，心裡頭總算松了口氣。

　　村長卻往他背後看了看，看見沒跟着任何人，眼神裡閃過一抹失望：

　　“你沒去青山書院把這件事告訴你哥嗎？
”

　　頓了頓，他又問。

　　趙傳勇原本滿是喜意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看自己爹，又看看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還是對村長道：

　　“爹，我們進屋子裡去說。
”

　　村長沒多想，一家子連忙進了屋。

　　這時候，趙傳勇不等村長說什麼，直接就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村長媳婦攔都攔不住。

　　“你這傻孩子！
有什麼事兒不能直接說啊，你這樣，是要心疼死你爹娘啊？
”

　　村長媳婦急道。

　　村長卻眼神一顫：“是不是老大……”

　　“爹！
”趙傳勇眼神堅毅：

　　“我買了糧食過後，就去青山書院了。
一番打聽之下才知道，大哥他早在半個多月前就不在書院任職了！
”

　　“啊？
那他去哪兒了？
”村長媳婦頓時愣了。

　　“我問了守門的大爺，他說我大哥得到了一個酒方子，把它敬獻給了城裡來的貴人，那貴人高興的很！
升遷時大哥跟着一起走了！
”

　　此話一出，全家人傻眼了。

　　酒方子？

　　他們家哪裡來的酒方子？

　　趙傳良也隻不過是會讀書，他自己又哪裡來的方子？

　　前段時間季老太跟他說過，老大跟他們家吵架的那天晚上并沒有連夜回城，而是去季家暫住。

　　想到這裡，村長手指顫抖，眼睛瞪大。

　　他呼吸急促，幾乎要站不住，把一家子都吓得不輕，連忙扶他在旁邊的炕上坐下來。

　　“老頭子！
”村長媳婦也明白過來，眼含淚水：“你不要自己氣自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