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風回到自己的主院，忽然想起話還沒問完，又風風火火跑去找常老頭。

　　 常老頭見他又來了，趕緊讓丫鬟關門，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顧西風已經闖進他屋了。

　　 “我說徒兒，在你的侯府，老夫就不能有一點私人空間？
”

　　 顧西風：……

　　 懶得跟他争論。

　　 自顧自坐下，一臉嚴肅，“師父，那顧思琪後來怎樣了？
”

　　 “死了。
”

　　 “什麼？
皇上賜死的？
”

　　 “不是。
”常老頭一邊逗着阿寶，一邊說：“前陣子，顧思琪去過煉丹閣看溫景，在她走後溫景就不見了，你可知是如何做到偷天換日的？
”

　　 不等顧西風回答，常老頭直接給了答案，“溫景用人面蠱，把自己變換成了顧思琪貼身丫鬟的模樣，而那丫鬟，被丢進爐鼎，活生生燒成了一副白骨。
”

　　 顧西風整個愣住了，完全沒想到，顧思琪竟然瘋狂到，用自己的貼身丫鬟去換一個罪人！

　　 常老頭摸着胡須，一雙犀利的小眼睛，似看透什麼一般，繼續道：“先前皇上隻是懷疑顧思琪，拿不出證據，直到發現那副白骨，顧思琪自己也供認不諱。

　　 放走殺害先皇的兇手，原本是株連九族的大罪，顧府，也就是你爹顧決那邊，自是逃不了。

　　 可皇上知道你跟顧決的關系，雖說你二人早就斷絕了父子關系，可到底血緣上斷不掉，若判得不公，唯恐落人口實。

　　 所以，皇上便未動聲色，等着賞賜的機會，賜給你們免死金牌，如此便有借口不追究你們。
”

　　 “有如此明君，是東黎的福氣。
”顧西風贊道。

　　 常老頭忽然不屑冷哼，憤憤然罵了起來，“說起你那個爹，老夫都想打死他！
”

　　 “他又怎麼了？
”

　　 “免死金牌送出，皇上就派人去顧府捉拿顧決，顧思琪有罪，他顧決養出那種女兒也有罪。
皇上都還沒說要抄斬呢，他就先嚷起來了，說他是你爹，顧思琪犯的若是大罪，你家也脫不了幹系，憑什麼隻抓他一人。
”

　　 常老頭惡心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官場上摸爬滾打二十年的人，竟然說得出這種話，你說氣不氣？
”

　　 “氣。
”

　　 顧西風都被氣笑了，現在，他無比慶幸，當初幫了龍辰，不然，沒準真會被連罪。

　　 想想都後怕。

　　 “那後來呢？
”顧西風問。

　　 “後來？
更氣！
”常老頭一想起來，就心梗，深吸了好幾口氣，才開口道：“皇上仁慈，念在早些年顧決也是兢兢業業為朝廷着想的份上，沒要他的命，隻說流放到苦寒之地。

　　 顧決不服，就是非要拿你來說事，好像死都不想讓你好過。
後來，為了讓他死心，皇上也隻好告訴他，你有免死金牌，能赦免。
你猜怎麼着？
”

　　 顧西風譏笑道：“想來不會說好話。
”

　　 “他又說，他是你爹，免死金牌他也有份，皇上不能發配他！
”常老頭說着，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顧西風聽到這話也氣，但遠沒有常老頭激動，他早就知道顧決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顧決做的一切，都不值得他激動。

　　 常老頭罵完，繼續說：“當初支持龍辰的人很多，好多人都質疑皇上是用不正當手段登上皇位，現在，整個朝中，大部分都是駐足觀望的人，而顧決就做了那隻出頭的鳥。
”

　　 “他知道事情沒有回轉的餘地，就鬧，嚷得特别兇，整個林子的鳥都在看着，皇上一旦處理得不好，便會引起大臣的不滿，說他徇私枉法。
”

　　 “因着你們的關系，九族株不得，又因你有免死金牌，顧決也殺不得。
但顧思琪的罪明明白白擺在那裡，又放他不得。
”

　　 “若放了他，就是告訴大家，縱容子女殺人放火無罪，今後，大家都效仿顧決父女，幹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東黎國還不得亂套？
”

　　 “皇上也不能真不管不顧做個昏君，那樣畢竟走不長遠，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隻能罰了顧決笞刑，抄家貶為庶民，終生不得為官。
”

　　 “這刑罰，雖不是那麼讓人解氣，可也算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而顧思琪，還沒等皇上下旨賜死，就撞牆自殺了。
”

　　 “死了也好，省得再牽連白家，白染為這事，一夜之間白了頭發，就同老夫這般。
”

　　 “唉，以前老夫嫉妒他，差不多的年紀，為何他不顯老？
可現在見着他真的老了，老夫這心裡，比自己變老還難受。
”

　　 常老頭說着，忍不住抹起眼淚來，“世事無常啊。
”

　　 “難怪……”

　　 難怪顧決會變成那樣，一想到顧決的那番作為，顧西風就想吐，跟吃了蒼蠅一般惡心。

　　 想到當初路清對顧決的形容，顧西風就忍不住嗤笑。

　　 飛黃騰達想不起他，現在身敗名裂，又想起他來了？

　　 還真是說他是屎都是擡舉他。

　　 至于顧思琪，那姑娘認不清局勢，咎由自取，并不值得同情。

　　 同樣的年紀，他的清清就精明很多。
可女孩子太精明好像也不好，很難哄……

　　 顧西風憂郁煩悶的心情，在想到路清時，才變好了一些。

　　 他從懷裡摸出路清丢掉的那顆相思骰子，怔怔地看得出神。

　　 常老頭緩了好一會兒才平複心中惡心的感覺，看到顧西風手上的東西，好奇道：“這不是路丫頭的東西嗎？
怎會在你這兒？
找到線索了？
”

　　 “沒有。
”顧西風手指一收，把東西握在手心，“師父，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徒兒就不打擾了。
”

　　 常老頭沖他擺擺手：“去吧，好好休息，養足了精力才好找人。
”

　　 回到主院，顧西風卻毫無睡意。

　　 抱了一壇酒，獨自往高府去，高韻不在，他直接去了回春堂。

　　 果然，在回春堂碰到了高韻，他正在給病人針灸，向書蘭在他身邊幫忙打下手。

　　 看到這兩口子琴瑟和鳴的樣子，顧西風心裡就酸酸的，轉身就走。

　　 “诶，來都來了，不坐坐？
”高韻的聲音忽然響起。

　　 “這不是看你在忙麼。
”顧西風不自然地把酒壇子往後藏了藏。

　　 “你來就不忙了。
”高韻跟一旁的大夫說了幾句，就朝顧西風過來，“找我喝酒？
”

　　 顧西風看了看一旁的向書蘭，苦澀道：“打擾你嗎？
”

　　 “打擾。
”

　　 “那我走了。
”顧西風轉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