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江何深被民航局的領導留下說話,夏特助去開車,時歡站在旁邊當一隻漂亮的花瓶,忽然,她瞥見溫隻顔正在穿過人群,朝門口走來。
她立刻側過身子,借門框擋住自己的身體,但江何深還在跟人說話,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抿了下唇,拉了拉江何深的衣擺。
江何深低頭看她。
時歡小聲說:“二少爺,我想去洗手間。
”
江何深:“認路麼?
”
“我可以看指示牌。
”
江何深就讓她去了。
等溫隻顔穿過人群走出來的時候,這裡就隻剩下江何深。
她四處張望,都沒有看到剛才那個穿淺灰色職業套裝的女人,按捺情緒,跟江何深打招呼:“沒想到江總會親自來參加大會,我還以為會是林副總來。
”
江何深一頓,轉而往時歡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明白時歡為什麼要去洗手間,他抿直唇角,神色平淡了很多:“溫小姐今天的發言很精彩。
”
溫隻顔微笑:“江總就不要寒碜我了。
江總也在生态大會上發過言,不同的是,你是作為成功案例向大家傳授經驗,哪兒像我們溫鹿,是來做檢讨的。
”
客套完,她話鋒一轉,試探着問,“江總是帶了秘書來嗎?
我剛才好像看到有一位女士跟你站在一起?
”
江何深說:“是我太太。
”
溫隻顔不由得往前一步:“這麼說,江太太也鹿城了?
那這次一定要讓我做東,請江總和江太太吃一頓正宗的鹿城菜,不知道江總肯不肯賞臉?
”
江何深并未直接答應:“這要問我太太,她這次來鹿城是來探親的,不知道有沒有時間?
”
溫隻顔懇切道:“江太太跟我是中學同學,老朋友想叙叙舊,希望江總能夠成全我。
”
這倒是有趣。
一個想方設法避開見面,一個三顧茅廬希望見面。
江何深單手背在身後,眸光隽黑而眉梢冷淡,不置可否。
溫隻顔走後,江何深打電話給時歡,問她在哪兒?
時歡在電話那邊說:“我去完洗手間出來,發現旁邊就是出口,我就直接到外面等你了。
”
江何深呵了一聲:“跑那麼快,怕遇到誰?
”
時歡聲調自然:“沒有呀。
”
江何深挂了電話走出去,時歡站在車邊沖他揮揮手。
“怎麼?
看到溫隻顔走了,所以敢大搖大擺站在這兒?
”江何深凝着她,“不怕被其他熟人看到?
”
時歡面色自然,打開車門:“好像聽不懂二少爺在說什麼。
二少爺,我們上車吧。
”
江何深就看她還能演到什麼時候?
次日上午,大會組織了采風,去航空科技館,觀摩航空變遷史,時歡借口來月經肚子疼,沒跟江何深一起去。
傍晚,主辦方又包了宴席,請大家吃飯,江何深打電話給時歡,問她還難不難受?
不難受就讓夏特助去接她,一起吃飯。
時歡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二少爺,我就不去了,這種飯局肯定要喝酒,到時候我不喝不好,喝了又不舒服,還是算了吧。
”
末了還不忘貼心叮囑,“你也不要喝太多,我在酒店等你。
”
江何深要是看不出她是在躲可能會遇到的熟人就是傻子了。
他面色寒涼,喝下半杯紅酒,除了偶爾跟人聊幾句圈内話題,幾乎不開口,冷眼看着眼前的觥籌交錯。
他們這一桌裡,有一個男人帶着他的妻子,兩人這兩天的各種活動都是形影不離,同行取笑說妻管嚴,男人笑得甘之若饴,他的妻子也大方承認:“亂花迷人眼,我就得看着他,省得他被哪個狐狸精勾走了,那我得多難受啊?
”
衆人又是哄堂大笑。
江何深沒什麼表情。
這時,一道矯揉做作的女聲響在他的身旁:“江總,我敬您一杯吧。
”
江何深擡起眼皮。
就看到一個妝容精緻,容貌也算好看的女人,穿着緊身的抹胸包臀裙,不知什麼時候坐到了他身邊的位置,一副獻媚的樣子。
這個飯局來的都是圈内人,這個女人怎麼看都不是圈内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帶進來的。
飯局上被塞女人,江何深不是第一次遇見,表情沒變,淡淡問:“誰安排你來的?
”
“是我,是我,江總。
”一個中年男人湊過來,一臉讨好谄媚,“我是正新公司的,您叫我小甄就好了。
”
小甄。
江何深嘴角一哂,漫不經心地朝女人擡擡下巴:“送我的?
”
中年男聽他這話的意思,以為他看上了,忙道:“能得江總的青眼,是她的福氣!
Lisa,快!
給江總敬一杯酒!
”
那個女人又端着紅酒杯湊過來,這次更大膽,直接就要送到江何深唇邊,江何深沒躲,依舊端坐在那裡,仿佛是默許了女人的靠近。
然而,在杯口要碰到江何深之前,女人的手腕就先被一直橫空出現的手截住——夏特助。
夏特助并不憐香惜玉,幾乎要擰斷女人的手腕,女人疼得“哎呀”一聲,杯中酒灑出來,夏特助快速将她的手腕一折,酒都倒在她自己身上,江何深一滴都沒有碰到。
送女人的中年男傻眼了。
江何深兀自倒了半杯酒,語氣沒什麼起伏,但就是讓人感到一陣肅殺。
“你要是不想在這個圈子混了,可以直接出局,沒必要做這種事情來挑釁我的脾氣——帶着你的人,滾。
”
中年男這才明白他這馬屁是拍到馬蹄子上了,連忙将女人薅過來:“是是是,江總我錯了,我馬上走,您别生氣,别生氣!
”
江何深眉心擰起一股躁意,氣場愈發凜冽,讓想來跟他打招呼的人都不太敢上前。
“江總這是怎麼了?
”
“有人拍錯馬屁了呗,不知道江總從來不收亂七八糟的女人。
”
“哦哦……”
夏特助盡責地站在江何深身後,心忖,江總心情不好确實是因為女人,但應該不是因為剛才那個女人……
最後江何深沒等飯局結束就提前離開了,回到酒店,時歡已經睡了,而這會兒才十點半,她就枕着自己的手臂,側着身,睡得毫無顧慮。
江何深單膝跪在床上,将她的臉掰正過來。
睡這麼熟,她就不怕他喝醉了?
不回來了?
或者是直接睡在别的女人那裡了?
飯局上紙醉金迷燈紅酒綠,她就這麼放心他?
還是,其實根本不在乎?
江何深唇際一哂。
甜言蜜語張嘴就來,真心打着燈籠才能找到一個米粒大小的角落。
難怪到現在還不肯對他說一句實話。
……
來到鹿城的第三天,生态大會圓滿落幕,早餐桌上,時歡喝着粥,試着問:“二少爺,會開完了,我們今天可以回禹城了吧?
”
江何深情緒寡淡:“你急什麼?
”
“早上榮媽發咬咬的視頻給我,她會喊‘媽’了,我想回去看看。
”時歡輕聲細語,“二少爺不想親耳聽咬咬喊你爸爸嗎?
”
江何深冷着:“晚兩天也沒關系。
”
“……二少爺還有工作嗎?
”
“溫隻顔中午要請我們吃飯。
”江何深将手機推到她面前,上面是溫隻顔發的信息,“她知道你也在鹿城,特意寫了請你一起去,江太太今天還有哪裡不方便?
”
時歡就算真的不方便,在他這個眼神下,也沒有合适的借口推脫……
江何深放下餐叉,後背靠在椅子,神色清寒地看着她:“或者,你給我一個你不見溫隻顔的理由,我可以考慮推了這頓飯。
”
時歡動了一下唇,還沒發出聲音,江何深就冷冷道:“我不想再聽你那些拙劣的借口。
時歡,我縱容你一次兩次,你就以為你的騙術很高明?
”
“……”時歡眼睫扇動。
一線陽光落在餐桌上,剛好在他們之間畫了一條泾渭分明的分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