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120節
第八十章
馬車輕微地颠簸起來,許久之後,她輕聲對自己搖了搖頭。
她不會因為呼吸而臉紅。
也不會因為同别人的牽手、擁抱乃至親吻而臉紅。
即便是臉紅,也絕不是今日這種。
讓她如此臉紅的,從來隻有一個人。
隻是從前這些都被覆蓋在皚皚的白雪之下,白雪輕薄,卻一層又一層,覆蓋了她所有紛亂的心思。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愛過他。
隻是好像......不如現在這般。
晨蓮整理着她适才換下來的衣裳,笑着道:“小姐,要用茶嗎?
”
姜婳其實不太用,但是晨蓮已然說了,她便放下那些煩亂的心思,輕聲點頭:“好。
”
晨蓮放下手中已經折疊好的衣裳,從馬車一旁拿出一早泡好的茶,眉眼彎彎:“天氣熱,是涼茶,小姐用過嗎?
”
姜婳點了點頭,随後輕聲問道:“晨蓮,你會做竹白糕嗎?
就是上次在靜王府的宴會上甯玉郡主用來配青梅酒的那種。
”
晨蓮很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會,但是奴可以去學。
”
姜婳輕輕點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到馬車到了姜府,守門的侍衛見到是她們,兩個侍衛對視一眼,讓開了身子。
姜婳如往常一般垂着頭,提着裙子踏入了府中。
姜府大家書寫的牌匾在日光之下泛着光。
姜婳擡頭,望向熟悉的一切,不由想起了丞相府。
丞相府那塊牌匾,是當今天子親賜的。
當時在下旨賜府時,聖旨中言,府邸是賜給謝家而非丞相。
其實本意是府邸是賜給謝欲晚,而非丞相。
但當時天子力排衆議賜給謝欲晚丞相之位,已經惹了許多非議,故而這方府邸,聖旨中便言是賜給謝家。
嘉獎謝家一族忠誠,慰問謝父之冤。
可如今這些曾有的‘寬慰’,變成了族中那些人奪走謝欲晚府邸的律令。
對于這一切,她都隻覺得諷刺。
她沒有覺得謝欲晚入了獄便失去了一切,即便如今謝欲晚并不如前世一般權傾朝野,但也萬萬不至于因為一個司禮便前功盡棄。
更何況,還有那顆舍利子。
姜婳隻是覺得,在這背後謀劃一切的人實在是欺人太甚。
她眸色很淡,直至被人攔下。
是許久未見的姜玉瑩,已經近一月未見,姜玉瑩似乎變了不少。
姜婳望着面前的姜玉瑩,不知為何,姜玉瑩的傲氣、銳氣都消散了許多。
可如若細緻些看,姜玉瑩開始同前世那個十年後再出現在她面前的人愈發相似了。
隻是透着一種因為年歲和閱曆不夠而生的淺薄和稚嫩。
即便此時攔住她,姜玉瑩的态度也比從前要好上許多。
“姜婳,半個月早就過去了。
”
姜婳自然知曉,也明白她是為何而來。
她輕聲道:“二姐姐答應妹妹的事情做到了嗎?
”
姜玉瑩身子一僵,不曾說話。
許久之後,她垂下眸:“我會做到的,你沒有騙我,對吧。
”
姜婳望着姜玉瑩,難得姜玉瑩在她面前垂下了眸。
她知道有什麼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能夠讓姜玉瑩如此大轉變的,定然是同姜夫人有關的事情。
府中還有知曉當年事情的人,且就在姜玉瑩的身邊。
這些年那人都把當年的事情瞞住了,為何最近又在姜玉瑩耳邊吹了幾句風。
姜婳不知,但她先應了姜玉瑩。
“沒有。
”
姜玉瑩沉默地轉身走了,姜婳看着她的背影,不曾再說什麼。
一路回到了小院,姜婳望向了那間緊鎖的屋子。
這幾日都是晨蓮尋來的人在負責盎芽的吃穿住行,幸而小院偏僻,否則可能旁人稍稍留心一些,便會被發現。
一股冷寒從姜婳心中湧起。
她坐在庭院之中,夏日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很溫暖。
但卻有些疼。
一件又一件事情堆在她心中,她惶然地看着前方的四面楚歌。
她其實很難說清,重生這一世她到底改變了什麼。
因為即便帶着未來數十年的記憶,她所擁有的一切,都還是太少了。
那些回憶,它不足夠讓一個女子擁有一把破開所有迷霧的利器。
她在這世間,沒有可以足夠相信的人,哪怕是于陳。
唯一改變的,可能隻有她自己。
她被那些冰冷的湖水裹住,在蒼白的掙紮之後,她身體的一部分也随着那些冰冷和掙紮一同離去了。
她開始願意正視許多東西。
即便最開始她選擇的依舊是逃避,但是那時的逃避,于她而言是另一種正視。
姜婳望着猛烈的日光,就想起那片皚皚的雪。
她走入屋中,尋出那本寫滿姜家罪孽的書。
她猶豫了許久,還是又将其放入了木盒之中。
靜王府明面上中立,但實際上靜王和世子都是太子那邊的人。
那同靜王府聯姻的王家,在太子登基之後在朝中權勢愈發大的王尚書,又是哪邊的人呢?
姜婳不能賭。
她将木盒放回原處,望向窗邊那一株花。
幾日的陽光曬着,又沒有人澆水,如今已經有些幹枯了。
她走過去将幹枯的花收拾好,有些疲倦。
暈暈沉沉睡了一覺,再醒的時候,已經日暮了。
她輕聲咳嗽了一聲,掀開被子,下了床。
還未等她想清楚她等會要幹什麼,外面已經吵鬧了起來。
姜婳聞聲推開門,發現晨蓮正站在門邊。
見到她出來,晨蓮眸彎了彎:“小姐醒了。
”
姜婳望着外面不斷走過的人群,輕聲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還未等晨蓮回話,她轉身就看見了那間大開的屋子。
......是關着盎芽的屋子。
“盎芽不見了。
”晨蓮為她整理着因為睡覺亂了的頭發,語氣輕描淡寫。
姜婳眉蹙了一瞬,随後一股無力感從心中湧起。
她望向一直圍在她院子周邊的人群,輕聲道:“什麼時候不見的?
”
“小姐同我來吧。
”晨蓮一路帶着姜婳到了那間原本關着盎芽的屋子,指着那扇大開的窗,彎眸道:“看起來盎芽姐姐是從裡面撬了窗戶出去的。
”
姜婳一怔,望着從裡面撬開的窗戶和沒有任何損傷的門,沉默了許久。
她望向桌上,黑漆漆的桌面上放着幾顆圓鼓鼓的糖。
是那種最甜最甜的糖。
姜婳垂下了眸,坐在了桌邊,輕輕撥開了一顆糖。
她沒有放入唇中,隻是眼眸淡淡地望着手中的糖塊。
晨蓮眸中的笑意淺了些:“小姐後悔了嗎?
”
無論是司洛水,還是盎芽,小姐所給予的善心,似乎最後都成為了淤泥。
晨蓮看着正淡淡望着手心中的糖塊的小姐,輕聲問出了那麼一句。
姜婳将糖塊放在桌上,同剩下的幾顆糖放在一起。
她望向外面,不知何時,天已經黑了。
外面烏泱泱的人已經舉起了火把,其中一兩個不斷地說着‘搜’,甚至有侍衛敲開了小院的門。
是一個她不認識的侍衛。
“小姐,前些日老夫人丢了一本佛經,不知是被哪院的下人給偷了。
今日有人說在小姐院子附近看見了那人的蹤影,小姐能夠讓我們搜一搜嗎?
”
一群人都在這個侍衛身後。
姜婳垂着眸:“搜人?
”
侍衛忙點頭:“回小姐,是的,尋到那個偷佛經的賊,也就能夠尋到佛經了。
”
姜婳望向侍衛,眸很冷。
前幾日老夫人便對外傳出消息,說身邊的大丫鬟盎芽染上急病死了。
如今在她院子中,難道是要搜一個死人嗎?
侍衛不敢直視她,但是渾身上下透露的意思就是要進去搜。
僵持半刻後,姜婳讓開了身子,望向侍衛:“是祖母吩咐你來我院中搜的?
”
侍衛忙否認:“是今日巡邏的侍衛在附近看見了那賊人的身影,附近又隻有小姐您這一方院子,小姐也别為難小的。
”
姜婳望着背後烏泱泱的侍衛,輕聲一笑。
她沒再說什麼,隻是讓出了身位。
侍衛對着後面揮了揮手,姜婳淡淡地看着。
若是為了盎芽,前幾日便來搜了,何故要等到她回來。
姜婳看着他們打開一間間屋子,甚至是她的房間。
她走進,看見侍衛裝模作樣尋找了許久,最後拿出了她随意放在銅鏡前的木盒。
姜婳眼眸淡了淡,是那日在靜王府長甯郡主贈給她的東西。
侍衛像是不小心打翻了木盒,裡面的東西掉出來——
是一方玉镯。
碧綠的玉镯摔到地上,馬上碎成了幾截。
侍衛捏着木盒的手緊了一瞬,姜婳聲音也冷了下來:“這也是祖母讓你做的嗎?
”
她真的是受夠了這些甚至不曾瞞着心思的試探。
侍衛連忙跪了下來,望着地上的玉镯,有些茫然。
老夫人同他說的,明明是一支金钗,為何會變成玉镯。
一旁的晨蓮跪坐下來,從侍衛手中接過木盒,将地上的玉镯用帕子包着一塊一塊拾起來:“這是丞相大人贈給小姐的東西,如今被你們摔碎了......”
晨蓮的話沒有說完,但是侍衛立刻明白了意思。
就在僵持之際,姜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突然來了,看着恍若鬧劇般的一切,丫鬟斥責:“怎麼搜賊人搜到三小姐的院子中來了,還如此不小心打碎了三小姐的玉镯,快些同三小姐賠罪。
”
說着,那丫鬟望向一旁不曾說話的姜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