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雲跟凝霜都沒想到這件事會如此嚴重。

　　凝霜更是不解地問着，“小姐是不是太多慮了？”

　　不過就是兩位上了年紀的人和離罷了，這放到外頭去說，頂多算是萬家的一件醜事，哪怕萬宰相乃朝中肱骨，也不至于是與朝堂之上的事兒有關啊！

　　喬念卻不這麼想。

　　“我與萬宰相接觸過，雖了解不深，但以他這樣的歲數，最是看中顔面。更何況，萬老夫人如今這樣一把年紀，就算是有妾室進門，應當也不會太過介意，哪裡就要鬧到非得和離不可的地步？”

　　說話間，喬念的眸色略顯深沉，語氣也不自覺凝重了些，“依我看，萬宰相此舉，倒像是在護家。”

　　“護家？”凝霜越發不解了，“和離護家，莫不是要與家人都脫離幹系？”

　　思及此，凝霜驟然瞪大了雙眼，“萬宰相該不會是犯了什麼抄家滅族的罪吧？”

　　連着哥舒雲都聽明白了，“他是犯了大罪，所以在罪行被揭露之前，就與萬老夫人和離，他們的子女都劃入萬老夫人的名下，所以到時候，就算是誅九族，萬老夫人還有萬家的其他人，也都能免于災禍？”

　　這樣的理由聽上去，竟是比那什麼‘枯木逢春’有力多了！

　　卻也，令人驚恐多了。

　　誅九族的罪，必然是十惡不赦。

　　可萬宰相都這樣一大把年紀了，何須要犯？

　　喬念想不明白，蕭何自然也想不明白。

　　隻是聽了哥舒雲的那番話後，他與喬念的見解是一樣的。

　　萬宰相一定是犯下了什麼禍事。

　　蕭何将此事說給哥舒雲聽的丫鬟也叫來細細問了一遍。

　　丫鬟名喚香芹，算是如今哥舒雲身邊最聽話，最懂事的。

　　聽到蕭何問起此事，她便如實回答了一遍，末了還問道，“王爺可需要奴婢再去問問仔細？”

　　蕭何搖頭，“不用了，此事古怪，應該不是空穴來風，你不必再問，免得打草驚蛇。”

　　“是。”香芹應了聲，而後看向了哥舒雲。

　　哥舒雲便忙擺了擺手，讓香芹退下了。

　　隻等屋裡沒了旁人，哥舒雲才問道，“你可知，萬宰相犯了何事？”

　　蕭何眸色凝重，“照香芹所言，萬宰相與萬老夫人和離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可這一個多月來，萬宰相在朝堂之上并無古怪。”

　　蕭何身為禁軍統領，倒是不必日日上朝。

　　但楚知熠去往婺城之前叮囑過他，所以他便留了心眼，日日早朝都會站在大殿角落的位置。

　　可這段時日來，最令人震驚的便是孟家藏有龍袍，意圖謀反一事，但此事也已經過去兩三個月之久了，萬宰相在對待此事之上也沒有什麼奇怪之處，甚至皇上下令徹查，也沒有查到什麼與萬宰相有關的不利證據。

　　照理，這件事與萬宰相應該沒有關系才對。

　　那為何，突然就和離了？

　　以萬宰相如今這樣的身份，又能犯下何等大錯呢？

　　“真是叫人頭疼。”

　　哥舒雲忍不住嘀咕了一聲，一張小臉皺起，還不忘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當真像是被此事煩擾得頭疼了一般。

　　蕭何看着她這副模樣，不由得一笑，“放心，我在朝中看着，若有萬一……”

　　話說到這兒，蕭何不由得頓住了。

　　他其實并未想過，若有萬一，他能如何。

　　身為禁軍統領，他手底下有三千人馬，倘若有逆賊攻入京城，他便隻能率領禁軍死守宮門。

　　他又自信，能護得住皇宮，能護得住皇上。

　　但再多的人，他卻似乎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哎呀，呸呸呸，哪有那麼多萬一！”

　　哥舒雲忽然開口，也不知是不是估中了蕭何的心中所想。

　　她甚至還伸手拍了拍蕭何的嘴唇，“大吉大利，童言無忌！”

　　蕭何當場便怔愣住了。

　　他看着哥舒雲，一雙眸子都還未曾從驚愣中回過神來。

　　哥舒雲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便道，“怎麼了？除非珍娘的兒子說錯了話，珍娘就是這樣做的。”

　　她覺得，蕭何方才也說錯了話。

　　什麼叫若有萬一？

　　哪怕她什麼都不懂，也知道朝廷裡若是有萬一的話會是什麼樣的大事。

　　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蕭何身為禁軍統領，也會身陷危險之中！

　　她不希望蕭何會身陷危險，她這一世的平安無恙，都還得依靠着蕭何呢！

　　眼見着她一副明明有些心慌，卻又義正言辭的樣子，蕭何終于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道清冷的聲音卻如是說着，“童言無忌指的是孩童。”

　　哥舒雲恍然大悟。

　　然後一臉虛心地求教，“那大人胡說八道，該怎麼形容？”

　　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給形容了。

　　蕭何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好，是我胡說八道，不會有萬一。”

　　哎，這就對了嘛！

　　哥舒雲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沖着蕭何一笑，“不會有萬一哒，突厥跟棠國都已經認輸啦！企圖謀反的壞人也都已經被砍啦！以後，靖國就是一片海晏河清！”

　　蕭何沒料到‘海晏河清’能從哥舒雲的口中說出來。

　　畢竟，方才可還指着他說‘童言無忌’呢！

　　當下，頗為意外，“你都是跟何人學的這些話？”

　　“好多人呢！我還有看書，隻是好多字都還不認得！不過沒關系，我會慢慢學！”

　　其實對于哥舒雲而言，學習靖國的文字并不難。

　　畢竟，她不會寫突厥字，反倒是曾經被強迫着學靖國的話的時候，學了些靖國字。

　　而如今，她生活在靖國，吃着靖國的食物，穿着靖國的衣裳，身邊的朋友也都是靖國人。

　　她便覺得，比起突厥來，靖國更像是她的國家。

　　她太希望靖國能好了。

　　隻有靖國好了，她才能一直過着如今這樣不愁吃喝，不被打罵的日子。

　　哥舒雲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這番話的時候，眸中是帶着光的。

　　這與她初來時那副怯懦的樣子，大不相同。

　　蕭何想着，嘴角便不自覺勾起了一抹笑來。

　　隻是二人都沒想到，他們口中的萬一，已然在悄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