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
誰能想到,除了明面上的刺客之外,還會有隐藏在暗處的弩箭手!
而最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孟扶歌居然在最關鍵的時候,把自己的替身薛彩給推了出去擋箭!
而這個做法,也就印證了之前她在衆人面前所說的,薛彩對她而言隻不過就是一個丫鬟而已,賤命一條,不足挂齒,所以,她在危急關頭,将人推出去擋箭,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理解歸理解,人們的憤怒和唾棄卻不會少。
“這孟扶歌也太自私了,之前還以為她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沒想到居然為了自己活命把别人推出去了……”
“這個替身長得可比孟扶歌美多了,真是可惜了……”
“她怎麼能這樣?
明明最該死的就是她,卻讓别人替她,這女人的心也太可怕了!
”
百姓們竊竊私語的聲音,并沒有傳入孟扶歌的耳中。
她隻是不能理解的看着薛彩,她思來想去,都沒能猜到她這麼做的最終目的。
宇文戟一隻手扶着薛彩的身體,另一隻手一把抓起她的手腕,以内力渡入她體内,護住了她最後一口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
孟扶歌緩緩的走近她,看着正在痛苦喘息的薛彩,神情冷靜卻又不解的問道。
箭矢穿透的,是薛彩左肩,帶着鮮血的箭尖,在她身前泛着幽幽的寒光。
她面如金紙,嘴唇蒼白得毫無血色,腦袋軟軟的依靠在宇文戟的懷裡,但這一刻,她似乎是知足的……
手顫抖着擡起,抓住了宇文戟的衣襟,她強忍着痛苦顫聲道:“君上……救救我……”
曾經那清甜軟糯的嗓音,如今在受了重傷之後,沙啞而虛弱,聽起來如同瀕死的貓兒在叫喚求助,令聞着皆是心尖一顫。
宇文戟看着她,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情況不妙,她很有可能會死,不過若是有藥……卻也能活。
此時,薛彩在求助。
就在剛才,所有人都看到,孟扶歌将她當作自己的替身嫁給太子,将她推出去擋箭。
因為孟扶歌的心狠手辣,因為她的殺人不眨眼,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下意識的開始同情薛彩。
而面對她的求助,想來,隻要是個人,便會心軟。
“走,我帶你回去找薛楊。
”孟扶歌上前,便要将薛彩抱起來。
既然宇文戟已經沒事,那麼她也沒有再入宮的必要,而不管薛彩為什麼會受傷,她既然已經受傷,她自然也不會坐視不理。
然而。
當她的手一觸碰到薛彩的手臂時,本就已經奄奄一息的女子,卻突然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不……”她驚恐的看着孟扶歌,不住的将身子往宇文戟的懷裡靠,絕望卻又渴望的看着宇文戟,弱弱的求助道,“君上……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薛彩!
你跟我回去,你哥能救你!
”孟扶歌終究還是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不禁一聲怒喝。
薛彩聞言,努力的提起一口氣,強忍着劇痛哭着道:“大小姐……我不過賤命一條……昔日你救我一命……如今,你我之間便還清了……你知道,我愛慕君上……就讓我……死在他的懷裡吧……”
孟扶歌聽到最後一句,才終于反應過來!
原來如此……
她說,她愛慕宇文戟!
原來,她這麼做,就是為了讓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她是一個心狠手辣、無情無義的人,而這些人裡面,同樣也包括了宇文戟!
這一箭,她替她受了。
若是死了,她會死在他的懷裡。
而她,會被全天下的人唾罵,永遠都不可能翻身。
可若是活了,她便能有機會成為宇文戟的女人!
這麼重的傷。
如果她是故意為之,便可想而知此女的心思是有多麼的深沉,手段有多麼的高明。
“哈哈哈……”孟扶歌突然克制不住的笑了起來,笑容幾乎癫狂。
笑着笑着,她便笑出了淚花,眼中盡是可笑與可悲。
她竟不知,這個薛彩,竟然是抱着這樣的心思留在她的身邊!
不擇一切手段,隻為了能接近宇文戟,妄圖成為他的女人。
還是她太傻,終究識人不清,防不勝防……
看着孟扶歌這幅樣子,百姓們紛紛露出了嫌惡之色,把别人害成這樣,居然還有臉笑。
宇文戟擡眸,冷冷的看了孟扶歌一眼,然後一把将隻剩一口氣的薛彩抱了起來,便準備離開。
“宇文戟。
”孟扶歌突然開口叫住了他,“你也覺得,是我害她如此?
”
宇文戟腳步頓了一下。
今日的情形,确實是他始料未及的。
薛彩是她身邊的人,如果真的因此而被她害死,那麼她不僅會背負天下人的罵名,就連她身邊所有的人都會因此恨她……
所以,薛彩的性命,他必須保住!
而眼下,她是太子妃……
沒有回答她,宇文戟硬下心腸,擡步便走。
“别走……”
身後傳來帶着幾分渴求的聲音。
他腳步一頓,再次回頭。
孟扶歌像是一隻被丢棄的小獸一般,輕輕的拉住了他一片衣袂,蒼白的臉上,眼神倔強又可憐,帶着一絲希冀的光芒。
“相信我……我……不是……她說的那樣……”她咬着牙,艱難的說道。
旁邊,有人聽到她的聲音。
一雙破鞋子便朝着她扔了過來!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老子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無情無義之人!
”
“不是這樣又是哪樣?
你現在裝什麼可憐!
滾去死吧!
”
“……别人都快要死了,還不讓人走,不讓人治,就是把人往死裡逼!
這樣惡毒之人,根本不配為人,不配成為太子妃!
”
一些義憤填膺的百姓們,憤怒的開始咒罵起來。
肮髒的鞋子打在背上,原先并不覺得疼痛的後背,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孟扶歌的身體往前一個踉跄,差一點便跪倒在地。
宇文戟往前走了一大步,被她扯住的一角衣袂,從她的手中被扯出。
“你,憑什麼讓人相信?
”
留下一句冰冷的話,宇文戟不再多看她一眼,直接運起了輕功,以極快的速度,帶着懷中的女子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
孟扶歌怔怔的望着他帶着薛彩遠去的背影,一滴晶瑩的淚珠,順着眼角滑落了下來……
當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的那一刻,她眼裡那最後一絲希冀的光芒,也跟着消失了。
心髒的位置,似乎也空了一塊,鑽心的疼一下子遍布全身。
耳邊,是百姓們喋喋不休的辱罵聲……
有人朝着她扔各種各樣肮髒的東西。
她再一次墜入了黑暗之中,在周圍密密麻麻喧鬧的人群之中,她仿佛被所有人隔離在外。
一個人,成了一座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