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商界一夜之間突然變得繁忙了起來,特別是跟昭盛商會有關係的商家更是接連遇到麻煩。
不是之前合作的商家突然斷了往來,就是自家的貨物在路上出了問題,要麼就是自家的工廠作坊突然出事,工人鬧著罷工,管理層鬧著要辭職。
更有京城最大的幾處商業中心,房東直接上門告知讓他們立刻搬走。
更不用說還有同行突然瘋狂地爭鋒相對,打價格戰,搶生意各種無所無用其極。
如果是往常他們是不必怕的,畢竟昭盛商會的實力也不是尋常人能惹得起的。
然而這一次的對手卻讓他們頭大,幾乎北方所有的大商賈都插了一腳,就連衛長修這種大本營在南方的都專程跑到京城來,說不是故意的誰信?
至於傅家龍家和宋家這樣手下直屬的生意,就更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了。
就連南六省的道上都放話了,跟昭盛商會有關係的生意,從今以後敢過南六省的地界就別怪他們不客氣。
要知道商緋雲和龍薄雲的地盤雖然在南六省,但影響力卻並不隻限於南六省。
他倆發話了,道上跟他們有交情的自然也要給幾分面子。
一開始還有道上大佬出面想要調合,但很快這些大佬不知得到了什麼消息全部退了,如此一來不過幾天昭盛商會的人就已經感覺到了步履艱難前途渺茫。
「賀先生,不好了。
」昭盛商會大樓辦公室裡,一個中年男子滿臉驚慌地推門進來。
賀儒風的臉色也不好看,聽到這話擡起頭來問道,「又有什麼事?
」
中年男子道,「又有五個商戶宣布退出昭盛商會,另外……」
賀儒風皺了皺眉道,「另外什麼?
」
那中年男子飛快地看了賀儒風一眼低聲道,「另外,三長老把他名下的所有產業都賣給了龍家,說是要金盆洗手從此離開京城頤養天年了。
」
賀儒風微微眯眼,半晌才輕笑了一聲道:「金盆洗手?
頤養天年?
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
拿了商會那麼多好處,就想現在一走了之?
」
中年男子道:「但是…龍鉞已經派人護送他啟程前往北四省了。
他、還讓人給您留了句話。
」
賀儒風眼神微閃,「他說了什麼?
」
中年男子低聲道,「他說…人在做,天在看,手段太狠辣會有報應的。
」
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賀儒風笑道,「他竟然會相信報應?
這世上若真有報應,那個老傢夥怎麼還能活到現在?
他以為龍家能庇護他一輩子麽?
」
中年男子低下了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要派人去攔下他麽?
」
賀儒風擺擺手道,「讓他再得意兩天。
」
「賀先生。
」又一個人推門進來,臉上隱隱有幾分氣急敗壞地神色。
不等他開口賀儒風就問道,「又是誰走了?
」
那青年男子咬牙道:「九長老對外說會長的死跟您有關,帶著他底下的人叛出商會,說是要另立商會。
」這是要分家啊。
賀儒風慢慢站起身來,問道,「九長老現在在哪裡?
」
青年道,「就在樓下。
」
賀儒風輕笑一聲道,「去看看。
」
那中年男子和青年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賀儒風想要做什麼。
但看他如此淡定自若的神態兩人也漸漸鎮定了下來。
賀先生這樣,想必是心中有成算的。
三人下了樓,果然看到九長老正帶著幾個商會成員往外走去。
見迎面而來的賀儒風,九長老有些不屑地輕哼了一聲,腳下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直接往外走去。
「九長老這麼急著走?
」賀儒風挑眉問道。
九長老這才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是賀先生啊。
」
賀儒風眼神平靜地掃過跟在九長老身邊的人,被他掃過的人都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眾人心中不由得都有些不安起來,不知怎麼的眼前這青年看著優雅矜貴得彷彿那些養尊處優的世家公子,但被他看一眼的人卻隻覺得心驚肉跳分外不安。
賀儒風淡淡微笑道,「九長老這個時候帶著人走,是否有些不厚道?
」
九長老並不給他面子,冷笑一聲道,「厚道?
你怎麼不問問三長老厚不厚道?
賀儒風,我不管你是從那個犄角旮旯裡鑽出來的,也不管你是怎麼跟章蕙和姓方的老匹夫勾搭在一起拿到商會的代理會長權力的。
但是現在…既然是你們惹的事,昭盛商會就留給你,你自己慢慢善後吧。
我們走!
」
「慢著。
」賀儒風開口道,九長老回頭嘲諷地看著他,「怎麼?
賀先生還想要攔著我們不讓走?
」
賀儒風笑道,「那倒不是,但是…我記得沒錯的話,九長老手裡還有屬於昭盛商會的百分之五股份和產業,這些…恐怕得有勞九長老留下吧?
」
九長老臉色微變,眯眼道,「我若是不肯呢?
」
賀儒風笑道,「若是這樣,就隻能勞煩九長老和各位一起留下了。
」
九長老臉色大變,指著賀儒風破口大罵,「賀儒風!
你算什麼東西?
!
勞資出來混的時候你還在你娘懷裡吃奶呢!
若不是你和章蕙那個賤人,商會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池會長的死你也脫不了乾係,你這種靠著女人的小……」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大力撞飛了出去。
身後有人踹了他一腳,直接將他踹到了賀儒風的腳邊。
不等他爬起來,賀儒風已經擡腳踩在了他的背上。
賀儒風俯身,薄而小巧的刀片頂在了他脖頸間的脈搏上,「九長老在說什麼?
我沒有聽清楚,麻煩你再說一遍。
」
「你…你想幹什麼?
!
」九長老大驚,連忙叫道,「姓賀的,你敢!
」
賀儒風輕笑了一聲,冰涼的刀尖讓九長老的脖子上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九長老這樣,算是攜款潛逃吧?
死了…也是活該。
三長老跑了,他有龍家護著,各位難不成也已經找好下家了?
」
眾人心中都是一冷,對上賀儒風彷彿溫柔卻有彷彿殘忍的目光,有人不敢再看連忙低下了頭。
賀儒風笑道,「各位是不是忘了昭盛商會的規矩了?
」
大廳裡一片沉默,隻有賀儒風溫柔地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裡迴響,「背叛者,死。
」
賀儒風並沒有打算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九長老,很快就放開了踩在他背心上的腳,「九長老想走我不攔著你,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再等兩天。
」
九長老有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道:「你什麼意思?
」
賀儒風笑道,「你不妨看看,龍家…到底會不會護著三長老。
」
九長老一個激靈,看著眼前風度翩翩的青年心中卻忍不住升起一股寒意。
「賀先生!
」門外有幾個人快步進來,還沒走進就傳來了消息,「盧縣的工廠被封了!
」
賀儒風平靜地問道,「這回又是誰做的?
」
「是餘家。
有人舉報那工廠綁架良民做苦工,盧縣現在的主事者是餘成宜的學生,我們派人上門去了,無法溝通。
」
「知道了。
」賀儒風沒有再理會九長老等人,漫步朝著大廳外面走去。
剛剛進來的人一愣,有些無措地看著賀儒風,「先生,那我們現在……」
賀儒風道:「我會處理。
」話音落,人已經走出了大廳往台階下走去。
賀儒風腳步依然一如既往地優雅從容,但如果有人站在他跟前就會發現他臉上的神色早已經不復之前的優雅,隱約顯得有幾分猙獰扭曲。
短短四天,就毀掉了昭盛商會將近七成的生意。
傅鳳城,龍鉞,你們好得很!
冷颯看到突然出現在傅公館的陳婉很是驚訝,「陳姐,你怎麼來了?
」
陳婉笑道,「怎麼?
不歡迎?
」
冷颯連忙搖頭,拉著陳婉在沙發裡坐了下來,順便還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跟在陳婉身邊的年輕男子。
反正即便是記憶力好如冷爺,經常也記不太清楚陳婉身邊的那些小帥哥的。
大概原因是,每次見到陳婉她身邊的人都不太一樣。
「我怎麼敢不歡迎陳姐,這不是你之前說要回雍城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麽?
」冷颯笑道。
陳婉道,「我確實是怎麼想的,但是傅少的面子不能不給啊。
」
冷颯眨了眨眼睛,瞬間明白了,靠著陳婉的肩膀低聲笑問道,「陳姐這次可是又大賺了一筆?
」
傅鳳城和龍鉞聯合宋家在整個北方圍剿昭盛商會的事情冷颯自然也是知道的。
既然陳婉肯親自跑一趟在這個時候涉足京城這魚龍混雜的地方,可見這一趟當真賺了不少。
陳婉笑得意味深長,「這個還得感謝傅少和妹子你啊。
」若不是她跟颯颯關係好,這事兒傅少未必會記得叫上她。
畢竟陳家雖然也算是財力雄厚,但跟衛家和傅家比起來卻也算不得什麼。
這種情況多加她一個人可以說是強大己方實力,但換一個角度其實就是多一個人來分一杯羹了。
冷颯笑道,「各得其利,陳姐就不用謝了,我還要謝謝您肯給我這個面子趟這渾水呢。
」
陳婉挑了挑眉頭,道,「我聽說你和傅少最近很忙啊,就連當年的京城第一名角都收入麾下了?
」
冷颯笑道,「什麼收入麾下,跟沐老闆就是合作而已。
怎麼?
陳姐跟沐老闆有交情?
」
陳婉搖頭道,「有交情談不上,就是見過兩次而已。
說起來,當年她還給了我不少的勇氣和信心呢。
」
當年的陳婉最初也隻是一個溫柔賢淑的年輕媳婦而已,能走到現在說到底也是被逼無奈。
最初的時候知道沐紅蓮這個人,一個女子獨自撐起一個戲班子,在京城這樣複雜的地方站穩腳跟,確實給了陳婉不少勇氣和信心。
雖然貌似卓琳更適合作為女子的榜樣,但在那時候的陳婉看來卓琳本身就擁有這世間少有人能及的聰慧和天賦,而她自己卻隻能算是一個資質尋常的普通人。
天才的容易和普通人的容易,從來都不是同一個容易。
冷颯笑道,「沐老闆跟傅鈺城出門辦事去了,陳姐想見她的話晚點等她回來大家一起喝個茶?
」
陳婉正要答應,就見管家匆匆剛從外面走了進來,「少夫人。
」
冷颯微微蹙眉,「出什麼事了?
」管家的表情顯然不是沒事發生的模樣。
管家手裡拿著一封通道,「沐老闆的人剛剛送來的信,她和四少似乎出事了。
」
冷颯伸手接過信打開,掃了兩行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擡起頭來有些歉意地對陳婉道,「陳姐,抱歉你剛過來我也沒法陪你聊會兒天。
您先休息一下,我出門一趟,晚點回來我們再聊?
」
陳婉也知道出事了,點點頭道,「我也還有事要辦,不能久留。
你自己小心一些,千萬別衝動,有什麼事記得跟傅少商量。
」
冷颯點頭笑道,「我知道,陳姐放心。
」
陳婉也不耽擱她的時間,隻留下自己目前暫住的地址就起身告辭了。
等到陳婉離開,冷颯才開口問道,「大少在哪裡?
」
管家道,「和尼羅人的正式談判今天中午在城外的皇家禦海莊園舉行,現在這個時間談判恐怕才剛剛開始。
」
冷颯皺著眉頭不說話,管家道,「禦海莊園不算遠,開車過去來回應該用不了兩個小時,我這就讓人去請示大少?
」
冷颯垂眸思索了一下道,「兩國談判恐怕無法中途打斷,你先派人去通知一聲吧,告訴大少不用著急回來,有我。
另外,叫徐少鳴過來見過。
」
管家恭敬地點頭稱是,轉身去叫人了。
這些日子下來他也早就看明白了,有這位大少夫人在確實不用太過擔心什麼事情。
在大少和督軍眼中,這位大少夫人的能力和權力都遠超傅四少,是傅家鐵闆釘釘的第三位人物。
徐少鳴來得很快,今天蘇澤跟著傅大少出門,他留下來處理別的事情。
聽到大少夫人的召喚,徐副官立刻丟下了手中公務趕了過來。
看到坐在大廳裡臉色有些陰沉的冷颯,徐少鳴也嚇了一跳。
他可沒見過傅少夫人這副模樣。
「少夫人,出什麼事了?
」
冷颯微微眯眼道,「傅鈺城和沐老闆被人給綁了。
」
「嘶……」徐副官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有些艱難地道,「這京城…未免有些太過混亂了一點。
」
冷颯斜了他一眼,「你就想說這個?
」
徐少鳴立刻正經了起來,挺立道,「屬下立刻就查,務必將四少和沐老闆安全救出來。
」
冷颯將手中的信函遞了過去,道:「看看吧。
」
徐少鳴有些疑惑地接過信來打開,看了幾行就覺得眼皮一陣亂跳。
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綁匪讓少夫人您帶著章蕙一起去交換四少和沐老闆?
這些人瘋了嗎?
」
冷颯道:「很明顯,他們腦子很正常。
」
徐少鳴不以為然,腦子很正常會想出這種交易?
誰會幹啊?
冷颯嘆了口氣道,「你看下一頁。
」
並沒有下一頁,信隻有一張。
但信紙下面確實還有一張紙,上面貼著兩張照片。
寫信的人大約是有點強迫症,兩張照片端端正正地貼在信紙上,恐怕處甚至還留下了一個精緻的蘭花印記,正是他們之前一直追查的那個蓮瓣蘭印記。
照片上的人也很眼熟,徐少鳴震驚地道,「五少?
!
」
照片上被人綁成了一顆粽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傅家五少爺傅揚城!
徐少鳴不由得有些結巴,「少…少夫人,現在怎麼辦?
」
冷颯朝他翻了個白眼,「還能怎麼辦?
救人啊。
不然真等你家四少五少被人剁了送回來?
」
徐少鳴有些遲疑,「對方…應該不會吧?
」畢竟是傅家的少爺,留著談判肯定比直接剁了劃算。
冷颯道,「正常人可能不會。
」
「那…不正常的人……」
冷颯笑眯眯地給了他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徐副官一瞬間隻覺得頭大如鬥。
冷颯歪在沙發裡微微眯眼,時間挑選的可以說堪稱精準,這是沖著誰來的不言而喻。
搞事情嘛,我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