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景淵清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法門
靈氣沉浮,赤光内斂。
紫金色大殿中色彩缤紛,端坐在上首的青年雙掌間的紅色漸漸淡去,随着腰間的玉符一熱,他緩緩睜開雙眼,大殿中光彩一閃,諸氣皆沉。
‘有了丹藥,修行快上許多,可能不能跟往時比,『赤斷镞』…倒是成了水磨功夫了。’
李周巍的修行速度實在恐怖,他口中的【水磨功夫】,放在别家身上當真是一日千裡…他卻仍有些遺憾,卻發覺外頭有人叩門,隻随口道:
“進來罷。”
便聽着殿門緩緩打開,李绛宗急切上來,道:
“見過王上!”
李周巍随意擺手,問道:
“把小叔祖送回去了?”
李绛宗一點頭,答道:
“禀王上,前後祭拜先祖,見過諸脈老人,便花了三月有餘,又要挑選合适的孩子過繼,畢竟關乎後嗣,長輩挑的很認真,處處考察,又花了兩月,後來老大人盛意留他,小叔祖執拗不過…便又留了兩月…”
“是五月前走的,大王閉關一年有餘了。”
李绛梁夫妻自然是早早走了,李周巍也順勢見了李淵欽一面,隻是紫府的時間彈指即過,回來一閉關就是一年功夫,便問道:
“挑了哪個孩子回去?”
李绛宗答道:
“老大人本來讓他在遂語輩挑,可年紀都大了,他都不喜歡,隻好往下再過了一輩,抱了一對娃娃,本是不合規矩的,可他願意回來,老人家已經極開心,隻能随着他去了。”
“兩人是青元輩的長子與次子,連名字都是自己取的,一個叫李青功,一個叫李青铎。”
“一對?”
李绛宗道:
“是一對,老大人見不得宗祠香火繼續外流,思慮着總要有一個人在湖上給項平公點香火,兩個都磕頭,認他作祖宗,一個留在湖上,一個送去南邊。”
“這法子好。”
李周巍贊了一聲,心中更多的是平靜,李绛宗則跪倒,恭聲道:
“驚擾大王,卻并非此事…三哥帶着兩位王裔回來了…是滿了歲數,可以修行,特地回來見大王的,老大人也贊同過,都在大殿中等着大王!”
“绛夏?”
李周巍的神色波動一瞬,道:
“是該見一見。”
李绛宗頓時大喜,正要開口,眼前卻泛起一陣紅光,色彩穿梭,交織着一下亮起來,眼前的李周巍竟然已經坐在了一尊金座之上,那張威嚴的面孔一下被左右天光照亮,金眸燦燦。
耳邊則傳來恭敬齊聲:
“見過魏王!”
他跟着拜下去,環顧四周,竟然已經到了洲間金殿之上!
‘魏王的神通…愈發高絕了!’
他默默退至一旁,整座金殿霎時安靜,李周巍放眼望去,發覺李遂甯正立在李玄宣側邊,面上沒有什麼焦慮之色,目光這才掃過李绛夏,很快落在身後面色惶恐不安的女人身上。
一對兒女正牽在她手裡。
“父親!”
李绛夏上前一步,将愛妾與兒女領上前。
這位紫金殿持玄顯然極不适應被打落的感受,面色有些蒼白,掉落回築基的修為讓他有種生死随時操人之手的危險感受,微微喘着氣。
李周巍望向兩個孩子,倒是有了笑,擡眉道:
“上前來,我看看。”
鄒氏出身小門小戶,面對雄霸庭州的李氏也好,見帝不跪的魏王也罷,心中無不溢滿了恐懼,隻跪下來,滿面冷汗,催着兩個孩子上前去。
李遂處盯着大父的金色眼睛,反而沒什麼畏懼,三兩下跨過了台階,恭敬地拜了,道:
“見過大父!”
李周巍站起身來,彎下腰仔細地看了他一眼,歎起來,笑道:
“倒是像你父親!”
此言一出,李绛夏的面上多了幾分複雜,将女兒牽起來,一同到了跟前,道:
“父親,這是雉兒。”
李周巍轉去看她,逗弄了幾句,這女娃面色仍煞白,不敢看他,捏着袖子。
李遂甯站在下方,含笑看着三伯的一雙兒女,心中略有傷感。
第二世時一衆李家人都在北方,隔着萬裡之遙,李遂甯并不清楚幾個叔伯是何等下場,可第一世時清清楚楚…李遂處是戰死北方的。
而李绛夏最喜愛的心頭寶雉兒,嫁給了林氏的林裁姻,一年之後有消息傳回來,說是修行出了異樣,重傷不愈而死,又過了一年,林裁姻便因譏言獲罪,被打入牢裡去了,若不是有林沉勝保着…性命同樣保不住!
‘我堂堂魏裔,正統法門…修行異樣…’
他低眉不語,遂見真人笑道:
“修的什麼法門?”
李绛夏一行禮,答道:
“遂處修行的是『離火』,這次是來家裡請道統的,至于雉兒…兒子正巧得來一氣,欲使她修行一道『逍金』『望商鋒』,是當年一位故友留給晚輩的。”
“你心裡有數即可。”
這事情隻須李周巍點頭,不須他操心,魏王笑了兩聲,去看底下的老人:
“老大人,可拜過先祖了?”
李玄宣沉沉點頭,歎了口氣。
李周巍卻聽出李玄宣的意思,顯然是沒有得到眷顧,便在袖口微微一摸,取出一對小劍來,色彩金燦燦,長不過小臂,他對着這兩把劍輕輕一吹,便有細密的光點落下,通體内斂,魏王笑道:
“你們绛宗叔在煉器一道上頗有些造詣,曾打了這一對金劍為我慶壽,今日轉贈,作個見面禮。”
李绛夏笑而不語,鄒氏則感激涕零,仿佛劫後餘生,拉着兩個孩子連連道謝,退到了殿間,李绛夏一句話也沒有多說,低眉道:
“兒子奔赴北邊駐守,如今已經誤了時辰,父親安好,兒子即刻啟程了。”
李周巍點頭,目送一家子出去,負在背後的手轉到了胸前,便道:
“都散了吧。”
“是!”
一衆人一同退了,很快隻剩下李玄宣與攙扶着他的李遂甯,老人見李周巍微微點頭,便也跟着下去,到了殿門前,似乎有些猶豫,側了側臉,見着李遂甯送他到了門前,一言不發地止步,便放心下去了。
大殿中霎時寂靜下來,陣法運轉,隔絕内外,李遂甯在跟前拜了,道:
“晚輩有事相禀,擾亂王上修行…”
不錯…在李绛宗求見之前,是李遂甯喚醒的李周巍!
如今除了李曦明、李玄宣幾人,也唯有他能夠越級上拜,能直達此處,打斷李周巍修行!
他手中的玉佩能随時與李周巍聯系,直接捏碎甚至能瞬間将這位魏王請到自己洞府裡來!隻是他舉止一向恭敬,不敢在自己洞府裡催動玉符,而是在殿外拜了,等候觐見。
他拜倒在地,單刀直入,恭聲道:
“晚輩有一法門獻上!”
李周巍笑起來,頗有些期待地道:
“哦?”
便見李遂甯擡起手來,将雙掌之間的白色玉簡獻上,李周巍接過,靈識一掃,面色驟然變了。
【收梁匿玄感召法】。
此法是以一道靈器的神妙為根基,拟照『庫金』、『保木』之法,兩相調和,汲取天地之異氣,感召變化,從而奪取玄機,收納靈萃!由于是基于靈器神妙,更多的像是一簡單法門,而非術法!
所謂的天地之異氣,便是搬山覆海倒懸之氣、地脈火脈洩露之氣、奇玄異地彙聚之氣…如東海某一處的離火地脈、鎮濤府之下的煞湖、【大元光隐山】受『宣土』之時的離晰之煞…
雖然條件苛刻,可通過此法受束,可以将之轉化為資糧,如果收束的靈機足夠好,甚至可以凝聚出紫府靈資。
最為重要的是——這些東西包括部分五德異象!
‘這是法門的出發點,哪裡是為了什麼靈資!’
李周巍心中一震,第一時間浮現出四個字:
‘突破紫府!’
‘遮掩绛遷的紫府異象!’
李绛遷的事情他看得極重,甚至更重于自己眼下可有可無的修行,而李周巍早早就想過遮蔽此異象!
‘藏作底牌是其一,其二…是減少懷疑!’
從李曦明到他李周巍,突破的時間都少得可怕,他有命數加身,還好解釋,绛遷勉強可以糊弄過去,可等到阙宛的先後突破,有人連起來一看,個個都是卡在十餘年這個節點,必然引來懷疑!
李曦明将李阙宛送去孔雀海…便有一定的考量在内。
掩蓋的法門并非沒有,他暗自去過日月同輝天地,大抵有兩種,一種是高深術法,不但昂貴,也極難學成,無論時間還是資源上,都是極大的浪費,另一類雖然簡單一些,要求卻苛刻,須『上巫』『勿查我』、『牝水』『谿谷會』等神通,明陽修士是做不得的。
他就此事與大黎山溝通過,青谕遣卻得了【天司布序神卷】,急忙閉了關,至今未出,李周巍甚至打聽過其中的法門,想過借助楊氏。
可他思慮良久,并未動作。
‘第一點,湖上有【青詣元心儀】陰司的人是不好來湖上的,更不願意他們來湖上,而更重要的一點是…如果是用法門,需要一人時時刻刻掐着,閣中的術法也好,遂甯的【收梁匿玄感召法】也罷,都要人來時刻施法…’
‘這同樣極有嫌疑,這個時間,正常的紫府修士絕不會采用法門,因為時間綽綽有餘!’
他隻好罷休,可如今這份【收梁匿玄感召法】解了燃眉之急,給他的震撼卻遠不止如此!
‘【收梁匿玄感召法】要采用具有收納神妙的『保木』靈器…隻有一大半的五德能收,火德中與『保木』不和的隻有主病痛的『并火』與主肅正木氣的『灴火』…這是什麼意思?’
‘直指【天養甕】與绛遷,說量身定制也不為過了!’
上首的神通沉默,李遂甯低眉不語,心中卻同樣打鼓。
這【收梁匿玄感召法】是如何來的?
乃是一篇上古之術由李阙宛、遠變真人合力所改!對應的就是【天養甕】,前世正好交到他手裡,由他這位在洞天之中閑着的半個神通時時刻刻掐着,隐藏那位小叔李绛淳的突破異象!
而第二世的李绛遷可是沒什麼遮蔽,明明白白暴露出來的!
他略有心虛地低着頭,李周巍果然沒有詢問他手中如何多出來這樣一本術法,反而仔細端詳了,兩眼發亮,道:
“你這東西可解了我心頭難題!”
一說這話,李遂甯也活絡開了,滿心思慮,連忙道:
“晚輩想得也是!隻要大伯能悄無聲息地出關,以他的本事,拿上【重火兩明儀】和【赤金百轉槍】,必然對南北局勢大有裨益!”
‘小子還知道【重火兩明儀】…’
李周巍難得笑了兩聲,提醒道:
“那什麼【赤金百轉槍】…應還沒有到手。”
“噢…”
李遂甯一時語塞,尴尬一笑。
畢竟他自己不是紫府,成就洞天之時也晚了,隻知道【重火兩明儀】和【赤金百轉槍】這兩樣成名兵器很早就在李绛遷手中…
可他正努力着想些話緩解尴尬,眼前人金眸一轉,直勾勾地盯着他,挑眉一笑,傳來讓李遂甯霎時悚然的聲音:
“你竟然連他何時出關都猜得準?”
李遂甯不曾想他一瞬把自己的小心思看透,張了張口,沒能說出話來。
他得了第二世的玄機,在洞府中除了研究那洞天玄韬配比,便是把這功法給撰寫出來,可就拿在手裡,遲遲不曾交給李周巍,也亦有他的考量!
‘異象一事乃是升陽上舉,天地感召,等到有了苗頭再來阻止,一切都晚的不能再晚了,故而所有能夠隐藏意象的術法都需要時時刻刻掐着,【收梁匿玄感召法】也不例外,應神通之事難!’
故而李遂甯并不提前将此術給出,讓李周巍浪費時間——别人不知道李绛遷什麼時候出關,他可是知道的!
他一時啞然,李周巍卻得了确切消息,心情大好,手中亮出那刻着木質豎紋的【天養甕】來,不過片刻,神妙如瀑布般滾滾而動,傾瀉而下,聽着魏王笑道:
“還有幾時?”
李遂甯可是為李周巍熟悉法門留過時間的,如今看他頃刻上手,心中暗暗大贊,口中則笑道:
“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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